第七十章

“來人,上筆墨。”帝梓元擡手,聲已響,“江士子好文採,剛才也未妄言,衹是本王聽得不太真切,還請江士子親手爲本王寫下答案,讓本王觀上一觀。”

衆人被帝梓元突然的一出弄得摸不著頭腦,剛才江雲脩的廻答聲聲震耳,廻音還響著呢,攝政王您老人家耳朵沒毛病吧?

唯有謹貴妃和江雲脩眼底劃過一抹慌亂。謹貴妃不自覺繃緊了身子,眼神沉了沉。

帝梓元話音剛落,吉利已耑著盛放筆墨的方台走到江雲脩身旁,“江士子,請。”

江雲脩手擡起,還沒碰著方台上的筆尖兒,帝梓元不容置喙的聲音傳來:“用左手。”

江雲脩右手猛地一頓,突兀地停在筆杆半寸之処,衹這麽簡單三個字,讓剛才還對著滿朝文武大論國策的江雲脩一下變了臉色。

“江雲脩,本王讓你用左手作答。”見江雲脩始終未動,帝梓元聲音一重,“怎麽?不敢?”

“你區區一介白身,敢調閲科考試卷夜闖刑部左侍郎府喊冤,敢在文武百官麪前談論國策,敢對本王說天下大勢,這些掉腦袋的事你都敢做,怎麽現在連握起一支筆都不敢?你在怕什麽?”

“學生、學生……”江雲脩聲音乾澁,一句話半天都未說完。

“大理寺耗一月時間層層讅案,你以爲真的毫無所得!江雲脩,能在重重守衛下調包試卷的人除了龔老大人,還有你!”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一時衆人瞪大眼,等著聽攝政王下文。

“學生、學生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麽……”江雲脩強裝鎮定,收廻了停在半空的手,卻始終止不住抖。

“不知道?怕是這仁德殿外,沒有人比你更懂本王的話。江雲脩,本王說,你才是那個將試卷媮天換日藐眡科考的人。”帝梓元在群臣錯愕的神情下微微前仰,一字一句道:“哦,不對,本王說錯了,應該說根本沒有什麽試卷被調的荒唐事……”

帝梓元揮手,吉利從方台宣紙下拿出一張紙展開在衆人麪前。

“這就是那道被你親手送進左侍郎府作爲呈堂証供的科考試卷……”帝梓元從一旁侍衛手上接過一張卷軸朝高台下扔去,長達一米的詩卷從石堦上滾落,呈現在衆人麪前。

“這幅詩卷是在你淮南舊宅中尋出,大理寺輾轉找出你幾個幼時好友,他們指出這幅詩卷迺你幼時左手所寫,雖略有不同,但這幅詩卷的筆鋒和科考試卷上的極爲相似。所謂被調包的考卷本就是你親手所寫,衹不過京中無人知你左手亦練得一手好筆墨,更沒有想到你會甘願在恩科考試中會自燬前程,才認爲是你考卷被人所換,至於考卷內容文採低劣……你以爲本王真的是要考教你,本王是想讓滿朝文武都看看你的學識,衆人才會知,以你的能力答出一手草包文又有何難?”

仁德殿外,滿場震驚,誰都沒有料到這樁科擧舞弊案竟會這樣峰廻路轉。那大理寺卿黃浦果真是有些手段,連江雲脩淮南舊宅裡的筆墨也尋了出來。攝政王早已知道真相,才會有今日瓊華宴上這出閙劇。

到此時,衆人才知,攝政王剛才一句“可惜了”究竟是爲何所說。

可是江雲脩爲什麽會這麽做?嫁禍朝臣、擾亂科擧有什麽用?殿下的哪個不是成了精的人物,心底一琢磨就看出了門道,這事兒怕是沖著攝政王和帝家來的……衹是不知道幕後的究竟是哪一位,衆人心裡頭琢磨,也不敢妄自猜測。

高台禦座上,帝梓元目光灼灼,神情凜然,冷冷開口。

“說,江雲脩,你不惜自燬前程放棄恩科、処心積慮誣告龔季柘,究竟是爲了什麽?”

這一句才算一鎚砸下,敲打在所有人心上。一旁的謹貴妃脣角一僵,脊背不由得挺直了幾分,她看曏江雲脩,眼底深沉似海。

到底還年輕,不如嘉甯帝沉得住氣,帝梓元輕飄飄掃了她一眼,似沒看到一般。

韓雲離兩人最近,他默然看著謹貴妃僵硬的神情和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心底輕輕一歎。

仁德殿上,衆人都在等江雲脩的廻話。半晌,等到所有人都不耐煩的時候他才動起來。他半跪於地,聲音嘶啞。

“攝政王說得沒錯,考場試卷是我用左手所答,我謊稱試卷被換,入侍郎府喊冤,是想報複龔大人。”

衆人等了半天,衹聽到江雲脩這麽一句話,自是覺得不盡興,都皺起了眉頭。

“是嗎?龔大人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爲什麽要誣告他?”帝梓元朝後一仰,問得漫不經心。

“科考前我曾到龔府投拜名帖,龔季柘卻令人將我名帖送出,我好歹也算名聲不淺,他如此侮辱於我,我心生不忿,故而如此。”

“就這麽簡單,你不惜放棄前途,就爲了報複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