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江湖 第五十七章 人道(一)

“夏道長,你這一張上清攝魂鈴固然是別有機杼,手法精妙,但在這兩處雲紋的轉折上感覺還是有些不足,看起來是神念運轉和繪制時的真氣跟不上,這可是道法最為基本的要點,你卻是沒做好啊。”

“嗯。張道長不愧是出身名門,眼光見識確實獨到,一眼便看到了貧道的薄弱之處。”

“……嗯,夏道長你前些時日和我禦宏師叔所商議的那個有關地靈師的目的所在,我也覺得有幾分問題。地靈師曾受我天師教祖師傳道,一身道法可說已站在這世間頂峰,哪裏還用得著玩弄這些花樣……”

“嗯。張道長見解高明,說的確實是有道理。”

“……夏道長你就沒有什麽話好說麽?”

“沒有。”

“……”

“……這個……明月姑娘,不知你們凈土禪院是否……”

“張道長,我也沒有什麽話好對你說。還有你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就直說好麽?我知道你和夏道士說話其實都是想對我說,為什麽不直接和我說呢?”

“厄,不是,不是,明月姑娘你誤會了……我只是,我只是……厄……”

張恒亮滿臉通紅,羞愧難當,帶著不甘惶恐又完全是無可奈可的古怪表情喪魂落魄地離開了。沒過多久,張禦宏又和十方一起來找到了小夏和明月。一見兩人,張禦宏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滿臉無奈地對小夏和明月拱手一揖道:“貧道那師侄年少輕浮,恣意妄為,還請兩位大量,多多包容。”

“沒事,很平常的少年心性而已,張真人客氣了。”小夏笑嘻嘻地拱手還禮。那位張恒亮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自然是早就看在眼中了然於胸,當然也並不怎麽介意。

明月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地問:“張真人,為什麽你要對我們抱歉?是因為你的那個師侄小張道長麽?他是有些煩人,想和我說話但又不敢說,而且他好像有些對夏道士不滿。嗯……說起來和以前的那個南宮同有些像呢。不過南宮同後來倒變得不怎麽討厭了。”

張禦宏苦笑:“明月姑娘姿容無雙,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這些少年年少氣盛正是慕少艾之時,難免會把持不住心迷神馳。”

明月卻一點都沒有女子聽到別人稱贊自己美貌時的得意,反而輕輕哼了一聲,頗為不耐地說:“真是無聊,他們自己犯迷糊和我有什麽關系?”

小夏也苦笑搖搖頭。明月自己心中就沒有美醜這個概念,畢竟她的神魂之屬可能並非人類,在神智思考的根本上還和人類有些差距,之前的南宮同也好還是如今的張恒亮也好,無論用什麽手段怎麽樣去討好或是吸引注意都算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不識子都之美者無目也。明月確實秀麗絕倫,明艷無雙,大凡男子看了之下都會驚訝不已,不過不用說張禦宏,唐公正這種心思堅定胸懷廣闊的正人君子,就算是李士石,西寧子這類深有城府心有算計之輩見了,最多也就是暗中贊嘆一番罷了,自己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也就是只有南宮同張恒亮這種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心中又沒個著落所在的,才會一見之下便神魂顛倒,覺得世間最美好最值得追求的莫過於此,不管如何情不自禁想方設法地也要湊過來。那位迷戀白金鳳的昆侖派何天也是這個德性。小夏眼中這些都是不懂事的少年人自作多情之舉,連癡情二字都遠遠算不上,張恒亮過來用言語撩撥他便只覺得幼稚好笑,感覺上和小孩舞弄稀泥木棍來耀武揚威一樣,真是不怎麽介意的。

說起這個,小夏忽然想起還留在南宮同那裏的羅三當家來。那位羅三當家倒不是這種不懂事的少年人,看起來也有三十來歲了,小夏與之交談過後也感覺確實是個頗有機智和毅力,重情重義的江湖漢子,身為一小幫派的當家,打打殺殺人情世故也是見得不少了,卻不知為何也和那些少年一般對明月一見傾心不能自己,甚至更有過之,不止可算是癡情了,而且有些到了有些魔怔和不可理喻的地步。小夏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感嘆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對了,張真人和十方大師兩位今日可有所得麽?”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心中一閃也就罷了,小夏還是關心眼下的現實問題,問向張禦宏。

張禦宏面色凝重地說道:“貧道剛剛已借這些天來到天師觀中上香的信眾的心念信仰之力,以這天師觀為核心布下了個簡易的正一拘神應氣陣,可施法以自身感應籠罩方圓十裏,只要有陰鬼魔道或者是強橫又不知收斂的氣息出現貧道就會自有感覺。不過現在看來卻是毫無異狀。只是此法對地靈師肯定是無用,他的天師道法修為深湛無比,又有陽神法體之便,我還要時時小心他反借這法陣來迷惑我。只能盼能在地靈師重新換個地方作亂之前找出那前來和他匯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