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月光下,湖光反射著朦朧柔和的光。

殘韌的琴聲,歌聲,嘎然而止。琴只有曲,而不會有歌,但方才不但有琴聲,更有歌聲。殘韌從不唱歌,只愛撫琴。

“對不起,打斷你撫琴了。我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最愛唱這首歌,晨姐姐帶我四處走走透透氣,無意中聽見琴聲,好奇之下就過來了,聽見你的琴聲不由想起童年時的母親的歌聲……”

這是殘韌第一次聽到千若開口說話,聲音如同歌聲般好聽動人。“你唱的很好,倘若你喜歡,大可繼續唱下去,這裏,不是屬於我的。不過,不必提你所思,我並不喜歡聽別人傾訴心事。”

琴聲又起,歌聲隨之。

“是否能回到那一段時光,

我們兩相戀時,

是不是我們都太自私,

不願付出彼此。

手中曾有過你的溫柔,

現在只剩冰冷。

我怎麽樣也追不上你,

能給我的幸福。

月亮……

靜靜的看著我,

我靜靜的想起你,

是否你會知道我心裏,

思念你……”

月上枝頭,琴續歌高。

闌風晨聽得沉醉,直到琴休歌止,方才逐漸回過神來。“殘韌公子,請問你心中在思念誰?”千若輕聲開口問道,闌風晨亦對這個問題產生興趣,殘韌語氣平淡的道:“我也不喜歡跟別人談心事。”

闌風晨感到很失望,卻也覺得這才是殘韌本身的性子。相處有些時日了,殘韌早已不對自己如過去般客套尊敬,逐漸露出本性,我行我素,同時不愛搭理人,在人前見著自己倒會看似恭敬的問好一聲,若是村子外碰著了,對自己點個頭是慣例,碰著心情好時給個微笑是難得。

琴聲又起,旋律卻已大變,節奏快而兇猛,在闌風晨聽來,仿佛兩名高手以無法想象的快劍在不斷交擊般,殺氣騰騰的讓人倍感壓力沉重。千若輕聲道:“既然殘韌公子已覺我們打擾,我們這便告辭,很榮幸今日得聞公子撫琴絕技。”

闌風晨挽著千若,轉身欲離去,行得幾步,闌風晨停下步子,輕聲道:“殘韌,我也很謝謝你的琴聲,讓我想起小時候母親的歌聲。”

殘韌的雙眼,淡漠而略顯空洞,如同捧劍而立時,如同在王府塔頂迎風而立時。

“他彈那首曲子時,只不過是在想念他的叔叔而已。”風流大搖大擺的朝闌風晨和千若迎面行來,語氣平靜。

闌風晨不及去想風流為何會說著話,已被這匪夷所思的答案驚呆,這明明是首情曲,過去母親總是在父親外出征戰時才會撫琴高唱。風流輕輕一笑,似已知道兩人心下所思般繼續道:“誰說思念只能是因為愛戀?”

風流覺得,倘若有一跟殘韌不再像如今般形影不離時,自己也會在這等月光下,思念殘韌撫琴的神態,也會在可能的閑暇用這首曲子去懷念遠在他方的殘韌。

“夜深了,晨妹,千若小姐,請返村歇息。”風流微笑著目送兩人離去,這才轉身朝殘韌所在方向緩步行去。

“晨姐姐,難道是男人之間的感情,我們女人不懂麽?”千若輕聲細語的聲音,讓闌風晨極是喜歡。微笑著道:“也許,是他們太怪。”

晴空驟然變,烏雲蓋空,仿佛是被遮擋的月光哀傷過度,漫天細雨灑落大地,那雨,如同月光一般,溫柔。

殘韌已將琴收起,以油紙包裹,放於粗樹枝下。“這雨,像無數的劍氣星芒。”殘韌緩緩拔出腰間寶劍,雙手執著,目光平靜的目視前方。“這雨明明很溫柔。”風流緩緩步近殘韌,輕笑著道。

風流大概自小跟殘韌在陳留外的小山坡呆的多了,一並淋的雨也多,竟對淋雨毫不在意。秦王爺對此也不多言,倘若淋點雨便受不了,日後如何在環境變幻難定的戰場存活?風流自小,不是嬌生慣養的小王爺。

闌風晨也不是,不過千若卻是,此刻闌風晨便抱著千若施展輕功朝村子疾速趕返。待得接近村莊,心下卻起了疑惑,村子幾處較高的屋頂,黑沉夜色下仍舊能看到隱約立著人影,那是平日負責監視全村動向的己方人馬。

只是,該是遠遠能見著自己和千若的返回,怎會不已準備好雨具前來迎接?

山野間的空氣,清新怡人。闌風晨提高警惕,稍微放緩步子,朝村莊靠近。“村莊有變故,千若,要抓緊我,發生任何事情千萬不可松手。”千若聞言似乎有些害怕的道:“晨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到這種距離,仍舊沒有人來接應我們,村莊的士兵必定出了事故!”闌風晨信手將腰間佩劍反掛在後腰,反手緊握劍柄。心下略做思量決定折返尋找風流和殘韌,即使此刻冒險進入村莊,恐怕也已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