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節

大雨彌漫天地。

街道上的戰鬥,開始的很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從那男子的話音落下,沉默著的幾人,便繼續沉默,而後,突然的,一並刺出手中利劍。

漫天雨水,虛空碰撞,夾著各色內勁亮光,撞擊在一起,而後,暴裂成更小,小的讓人看不清的水珠,四散著飛射。七道寒光,交錯著劃破雨幕,仿佛下一刻後。

一切歸於平靜,抱木盒的男子,咽喉處徐徐滲出鮮血,木盒仍舊抱的極穩,手中的劍,仍舊握的穩,劍刃上的血跡,被雨沖的極淡,轉眼便沒了痕跡。抱木盒男子身旁的戰友,身上兩處要害中劍,此刻頹然的倒落地上。

紫宵劍法,殺人之劍,劍出無情,有情則己死。

七人都是紫宵劍派內極負名望的高手,一手劍法,自然也使的非常高明。一名咽喉現出一絲血跡的女子,神色悲傷的跪在濕漉漉的地面,放聲悲喊“淩師兄!淩師兄!”

五人,都活著,其中一人左臂受傷,身體三處要害中劍的男子,唯一出手的一劍,他躲過要害,僅僅傷著左臂。而另四人,三人咽喉處,現出一絲血痕,一人心口處,現出一點嫣紅。

五人默默的跪在抱木盒男子屍體前,眼中的淚水,混雜著漫天雨滴,到底是否真有淚,只能由那悲傷的神態,和發紅的雙眼去判斷了。最先悲喊的女子,側目,望向殘韌,語氣帶著哀傷,卻平靜的道:“你叫殘韌是吧?哪怕你如今已非江湖中人,你也應該對淩師兄跪拜。”

殘韌默然道:“為何?”

“沒有淩師兄,八十年前劍聖就已經是死人,沒有淩師兄,殘酷盟主往昔早已死在盟主爭奪戰後的受伏中。哪怕派內無數受淩師兄指點照顧,幫助而武功大成的人都不拜他,你殘家的人卻絕不能不拜!”

殘韌不再多言,行至仍舊抱著木盒的男子屍體前,伏地跪拜。殘韌並不因此悲傷,但殘韌卻也覺得自己必須對此人跪拜。

這是一個奇特的人,他值得被這些明明殺死了他,卻又真正痛苦的‘敵人’跪拜。他本可以殺死四人的,那四劍,他留了手,所以是他自己死了,若不留手,死的會是那四人。

殘韌並不願意猜測,他為何選擇留手,明明已然出手,卻又為何在最後選擇用自己的命,奉賢給自己那如同不是出自凡人之手的快劍下。

“淩師兄,自進入江湖,便天份過人,紫宵劍派歷來,只有往昔殘酷盟主的劍能穩勝得他。若非淩師兄曾經發誓,不穩定掌門人之位,殘酷盟主過世後,他便是毫無疑問的新人掌們人。

殘酷盟主雖強,但卻絕不如淩師兄般,真心關愛同門。毫不保留的傳授自己練功之道,毫無保留的幫助同門,若不是為了同門而耗費大量時間,以淩師兄的天姿,便是殘酷盟主,也未必勝得了他。死的本該是我們,他卻終究對同門下不了手,他的劍,從沒有殺過,紫宵劍派的人。到死,也沒有。”

女子喃喃自語般的說著,另三男一女,悲傷的哭泣聲,卻是越來越大,似已因女子的話,勾起過往回憶。

若是過去,殘韌一定會不屑的覺得,這淩,是個大傻瓜。若是自私些,如今一定活的很好,恐怕比自己叔叔活的更好,還會活的很長命。但此時的殘韌,卻感到迷茫,淩的劍,真的很快,很快,殘韌自問憑出劍速度,對上這五人,能同時對抗兩個,多上一人,便是勝利,也會是慘勝。

殘韌沒見過自己叔叔的劍,淩是殘韌所見過的,出劍速度最快,將紫宵劍派劍法發揮的最淋漓盡致的高手。

殘韌胡思亂想著,終究覺得,殘酷說的對,一個人不懂珍惜自己生命,不懂時刻為自己著想,結局,只會是淒慘。

讓殘韌回過神來的,是一蓬鮮血,被一蓬滾熱的鮮血,噴濺到臉上,殘韌不得不回過神。那血是最先悲喊出聲的女子的,運足內力,一劍穿透了自己心臟。

“淩師兄,你為我們,寧願失去自己生命,也無法對我們下手,而我,如此不留不情的,忍心把你殺死了……死又何妨,我何苦執著於,那命令……”女子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已是說不出話來,眼神漸漸暗淡,終於,再無神采。

還沒結束。

“淩師兄,我們對不起你!如果沒有你,我們哪有今天,可是我們竟然如此狼心狗肺的殺死了你!陰曹地府,淩師兄,等師弟我前來向你賠罪!”情緒激動的男人,大喊著,拔劍,那劍,速度如此之快,瞬間割破咽喉,傷口處,噴濺著血花,混合著雨水,落在地上。

是第二個,殘韌暗想。

……

是第三個……

是第四個……

最後一個……

七具屍體,靜靜倒在濕漉漉的地面。那原本雙方為之爭奪,甚至拼命的木盒子,此刻安靜的趟在一邊。殘韌突然覺得這很可笑,早知如此,又何必,從一開始為這木盒子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