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暗紋章

那士兵的話一點不假,也一點不差。準準一個時辰,席撒跟隨一群缺胳膊少腿,又或者體質孱弱的幾乎被盔甲壓倒,又或者一路喘氣,臉色紙金的垂死之徒同入王宮,見到了新冊封不久的白虎國王後。

席撒本以為必有接近淩上水的姿容,但事實讓他感到失望。面前的女人雖然漂亮,但僅僅如此,姿色別說與淩上水比,阿九都比之出眾的多。尤其那一身榮貴鳳袍,與她氣態全然不稱。

被那金冠,錦袍套著的女子,臉上,眼眸中還帶著富於幻想,憂愁善感的稚氣。那不是一個王後該有的面目。她稱頌席撒這群‘天生殘疾’的勇士時,感情太過投入,語氣太過炙熱有情,故而失卻氣度。

王者言談該如音律,哀而不悲,樂而不淫。過份投入的感情會喪失理智,必失偏頗。但面前這女子,未必知道這道理,更沒有這種心境氣度。就在席撒以為能走時,琢磨稍後如何隱藏躲避時。

白虎國王後那對含淚的眼眸,掃過他的臉上,定格。展現出明顯變化,眼眸裏的悲傷氣息很快散去,透出驚喜,繼而是幾分慌亂,幾分緊張,似乎還有一分羞色。“他患有何病?”

領兵的隊長慌忙上前,跪拜低頭答話。席撒發覺在說自己,連忙低垂臉面,怕被人以無禮犯上罪責問斬。“回稟王後,此人天生有肺癆,但體格卻生的健碩,屬下被他誠心勇氣感動,故而許他入伍。”

席撒暗覺奇怪,為何獨獨問他,一行三十多個人,八個肢體不殘。正疑惑時,聽到那王後的說話,在他聽來,裏頭藏著口不對心的緊張。“難得他如此有志,就留他在哀家身邊護衛吧。”

那隊長慌忙謝恩,席撒跟隨跪謝,在旁人羨慕的注視禮下,跟王後回宮的坐轎後頭。‘來的真是容易啊……’虎嘯天素來為表仁德節操,寢宮就設在王後東宮,席撒連躲藏找機會的麻煩也省去了。

他沒來得及慶幸多久,很快又覺頭大。王後的宮殿禁衛之多,更勝王宮城樓。仿佛白虎國兵卒多的沒有地方放,宮殿外三層不說,裏頭走廊,花園各處,幾步就是禁衛,反而難以見著太監宮女的身影,大異於尋常。

王後回宮不久,就將正聽東宮禁衛隊長訓斥的席撒召喚進去。穿過走廊,三重殿堂門戶,席撒在最三層樓台,拜見正端坐飲茶,翹首眺望園庭的王後。周遭沒有下人,席撒暗覺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面前這陌生女人的眼神。讓他想起……多年前的李若,還有那些,曾經希望他留下,或者被他留下的女子。

“我們一定見過。”席撒被這話吃了一驚,面前的女子收回眺望園亭的目光,轉落他的臉上,表情有兩分認真,五分無畏的勇敢,三分期待。“前世,我們一定見過,一定!”

‘這女人莫非有瘋病?’席撒摸不著頭腦,‘又或許……如虎嘯天般暗地裏有特別嗜好勾當?’他黑暗的直覺運轉。“王宮奇怪嗎?”席撒擡臉看她,見她眼裏寫滿哀愁,真應了哀家的自稱,心念一動,變的大膽。“你有心事,想對我說?”

面前的女子刹時變了顏色,明顯的歡喜。“我就知道,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上天派來打救我的人,前世曾注定相遇的人。如果不是,你怎麽敢對哀家說這種話?”“也許,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不是一般的王後。”

‘一般沒有你這麽不像王後。’席撒暗想。‘或許真是個被虎嘯天折磨,囚禁了發瘋,偏偏又愛遐想翩翩的女人。’

“真,真……真的嗎?這是你的真心話?”席撒看著她驚喜交加的表情,聽著她歡喜失措的聲音,更覺有把握。忽然起身,朝她微微一笑。“是否命中注定,你我又有多少勇氣和決心,留待今夜三更時分,用行動證明。就在東宮寢塌,希望只有你一個人那時在等我。”

言罷,席撒一聲告退,不理她的挽留和焦急,徑直退走。這種時候,這種對象。不要訴說纏纏綿綿永無絕期,再不甘失去的壓力面前,往往都會在刹那間點燃決絕的勇氣。更何況,席撒相信,對於這女人內心而言,還懷帶對虎嘯天的報復的仇心。

‘能慢慢的,仔仔細細的研究那張鑲嵌黑暗紋章的龍床也不錯。’席撒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直到三更前,心情都份外輕松愜意,連巡查東宮這種無聊差事都不嫌煩悶。他當然不為那張臉得意,雖然他承認妖族的血統增添了俊美,但若非那女人遭受不能承受的壓力而心境失控,也不致會因此步入瘋狂。

夜深三更,王宮寂靜無聲,火光映照的明亮到處,卻映不便黑暗籠罩下的處處。東宮,王後寢室,龍塌橫放,黃錦繡帳,未開一角。席撒悄聲無息的從容踱步塌旁,鉆入帳內。目光落在床頭,微光的昏暗中,那上頭一枚紋章色澤尤其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