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世事無常

暗銀的戰靴被濺上點點殷紅,東方池的臉上顯出不忍,繼而遲疑,伏桌中劍的人兒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又似乎陷入深深的沉眠,連受襲的痛楚都不足以講她喚醒。遲疑只有片刻,握劍的手再度緊上,猛的拔出利刃,直刺烏黑披灑長發遮掩的粉頸。

寒刃化芒,穿過黑絲,及肌刹那凝住。東方池大驚失色,顯然並非他突然心軟。

伏案的人緩緩坐直,兩根細長的芊芊細指緊緊將匕刃夾在其中,握劍的漢子漲紅了臉,仍舊紋絲不動。遞不進,抽不出。伏案的臉緩緩側轉,上面布滿了交錯縱橫的淚痕,平素的冷淡沉靜盡去,脆弱的悲傷濃郁的讓人不忍直視。

桌上,淚跡斑斑。東方池棄刃,下意識後退,直到背貼墻壁。眼力寫滿驚懼,又夾雜幾分希冀似的哀求。“玉兒……大哥也是無可奈何啊!你嫂子已有身孕,大哥若不殺你必遭落王爺殘害!原本也曾難以下手……”

‘錚,錚,錚……’寒刃落地,余音久久方覺。燭火的光亮在搖晃,映的屋裏時明時暗。東方碧玉的手緩緩垂下,掩飾不住悲傷的強作平靜聲音,響起。“你走吧。回去代為轉告父親,我從此不再是東方家的人,將受女王榮賜易姓罌粟。”

東方池一場虛驚,只覺劫後重生,暗自慶幸不已。想起方才作為以及此刻東方碧玉的心軟,一時覺得慚愧,一時覺得實屬無可奈何。聞她斷絕與東方家族關系的話,雖覺有些心涼,也無言多說,思及彼此立場,又想如此也好。

徑自拾了地上匕刃,抓起房中披掛出門而去。房裏剩下東方碧玉一人,她也無心處理背上創傷,就那麽趴倒案桌,無聲抽泣,就那麽直到天亮。若非一身精修煞氣內功自行愈合創傷,不定就此傷心死去。

……

東方池離開易之領地,回返落王爺大營時,幾番躊躇不定,唯恐這麽回去仍不免被落王問罪。這麽在營外遠處反復徘徊許久,直到一隊魏軍發現他,才返回大營。一路只覺得奇怪,這些人尋到他異常高興,那員伍長帶他尤其熱情,噓寒問暖,關懷備置。

莫名其妙之余,終於忍不住追問究竟。那伍長十分詫異。“將軍難道不知?太子殿下原來一直在北撒族,更與北撒金蘭結義,不日前率領北撒龍騎兵馬忽然回返王都,繼任新王。如今各路叛軍都不敢動,王爺已宣誓效忠。我軍跟鳳淚不必再打啦,東方將軍可好了,令妹身為易之女王屬下第一心腹愛將,日後哪裏還能不飛黃騰達……”

東方池滿心懊惱,全化作一聲追回重嘆。“唉呀!”伴隨垂落馬背上的拳頭,砸的那馬揚蹄嘶鳴,驚慌不已。

魏營大門內,落王爺引領一群將帥,遠遠出迎。“大魏忠勇的東方將軍歸營,眾將士還不歡呼相迎!”

……

不日後,眾路叛軍相繼歸降。幾些不識時務意圖逆勢而為的,相繼被三王出兵剿滅。登基大典之後,魏太子繼任新王。隨後出人意料的公布中魏王室秘聞,揭露戰死魏王真實身份,宣稱其當年所以離走,及易之女王所以叛離,皆因為此。又將這些年來許多為人所怨恨的作為,全部歸咎於那已死逆臣身上。

如此詭秘隱事短時間內傳遍天下,為人所津津樂道,轉而成為人們對繼任新王的期望,以及中魏上下對易之女王叛逆之舉的改觀和原諒。魏太子一時英明滿天下,易之女王在中魏百姓心中恢復忠勇形象。

數年來,被諸國視為江河日下的中魏,因新王的繼任,讓人不得不重又注視,甚至於原本不再與魏國來往的晨曦為首不落聯盟,漸漸也開放邊關,與魏國往通貿易。前不久與魏國險些翻臉起兵的翼國,關系也日漸好轉,翼王更接受魏新王請求,出兵相助對抗東妖族的戰事。

當中魏因新王繼任而歡欣鼓舞時,魏王調派五百禁衛護送李若的車架已穿過中南地帶,不出兩日便可抵達北撒領地的原西吳邊境。沿途風景如畫,也是那帶隊統領細心。得新王交予如此重要任務,又知悉其中究竟,只覺受寵若驚,唯恐有所不周,便是途中歇息逗留無不經過認真考慮,反復斟酌。

這番趕路,李若過的並不難受。隨行的兵將也不難受,盡管一睹美名天下太子妃的時候不多,但哪怕見著一次,也覺得足夠記得一世。李若的路途當然也就不太難過,有個細心的禁軍統領。

只是她並不感到太過愉快,中南一帶的風景在她看來十分糟糕,許多貧窮的小部落,沿途都是山野荒道,所謂的錦秀山水又哪裏及得上她眼中宮廷裏頭,每日打理幹凈整潔的花園美麗愜意?

車架漸漸停下,帶隊統領外頭啟稟。“稟太子妃,前方路上有群部落獵戶妨礙通行,這……”車廂裏的李若心想晦氣,琢磨此地已近北撒領地,不想落個霸道惡名。“我們人多,讓他們先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