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七十四章 賣弄(第3/3頁)

“垃圾!”宋鈺第一次承認這具被別人指責了無數回,而今他也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這句身體的經絡在沖擊下甚至沒有象征性的抵抗,便摧枯拉朽地坍塌。

眼前驟然一暗,一道黑影筆直矗立在宋鈺面前,阻斷了照耀在他身上的陽光,宋鈺瞬間如墜落無盡黑暗中,一個如冰刀雪劍般生硬而絲毫聽不出感情的聲音緩緩吐出兩個音節:“宋鈺?”

宋鈺哈哈大笑,聲音蒼老而毫無生氣:“怎麽才來?”

太羅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對不起,來晚了!”

“有酒沒?”

太羅沒說話,他想過無數種和宋鈺相見的情形,夜叉頭上頂著斬殺掌控海口、天關二城的地下頂尖殺手烏蠻的頭銜。從乙勿的描述中,影牙少主者直接變為可與滄瀾大楓這樣數百年才出一人的不世梟雄比肩的妖孽。

即便是眼前這枯蒿得快沒了人樣,似乎一口氣吊不上來就要與與世長辭的人說他自己是宋鈺,太羅絕不相信。別說是真元、神念蕓蕓,即便是生機都已經從這家夥身上消失,連人都算不上的家夥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下劫走主母,又如何能在須臾間殺死乙組高手,又從首領劍膽之下從容離去?

太羅疑惑地回頭望著乙勿,乙勿無奈地搖搖頭。

除了這身衣服還是夜叉的衣服外,再沒有一處與夜叉相似之處。

“那就是沒有了,真是無趣的人。不過來了也好。”宋鈺連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一句話之間停頓了兩三回:“送我一程吧,下手利索點!”

“宋鈺!”奪人同樣不敢確信眼前形色枯蒿的男子是宋鈺,直到這句話一出他才明白過來,除了宋鈺恐怕大荒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說出如此雲淡風輕的言語來,忍不住叫出了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宋鈺朝奪人咧嘴一笑,表情比黃泉下厲鬼兇魂還要難看三分:“我欠你的!”

“說這些有用嗎?”奪人自知自己也是遭劫難逃:“你幫我殺了烏蠻,我這條命就該是你的。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宋鈺不再說話,準確說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顫巍巍地將藏在袖口下的五彩蓮遙空伸向奪人。

“都要死了,何必在乎這身外……”奪人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來,怔怔地看著宋鈺伸出來的手。

這雙手可能是大荒最難看的手,皮囊下那交錯往來的筋骨如被蚯蚓拱過的泥土般起起伏伏。奪人目光所落處,是那尊一炷香前丟給宋鈺的蓮台。

和宋鈺毫無光澤的手爪對應鮮明的是蓮台上多了一物。一只胖乎乎、白生生的小蟲正懶洋洋地匍匐在蓮台正中央的凹槽處,身軀因為太過肥碩而被蓮台葉片擼出無數塊大小不等的肥肉。

看見有不善的目光盯來,小家夥忽然擡頭,像虎大王發現有敵人侵占自己地盤般昂起脖子朝奪人哼哼剜了一眼,有才慢悠悠地低下頭,張著只有一條線能形容的小嘴朝著蓮台啃去。

清脆的喀嚓聲在山坡上響起。

前一刻還被說成身外物的奪人只覺得自己心隨著那脆響而跌入深淵中,他在乎蓮台不是因為他是煉神者的珍寶,也不是因為那是他祖傳之物,實際上他對家、對祖輩的觀念已經很模糊了,而保留住他最後一點印象的根由正是因為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他心痛的卻是那白色蟲子正優哉遊哉地毀去他和他父親之間最後一點聯系。

“這究竟是什麽玩意?為什麽被這小蟲子看一眼竟然有種神念被凍結的感覺。”奪人一次次想要擡頭,一次次又沮喪地低下頭,周圍五名天目的人似乎很遲鈍,遲鈍到沒有察覺到那小家夥體內蘊藏的恐怖,但這一切卻瞞不過身為煉神者的奪人。

“什麽玩意,好像能賣兩個錢。”太羅旁邊一名男子擡手就去抓宋鈺手上的蓮台。

太羅也拿捏不準這蓮台和白色蟲子究竟是何物,還在猶豫是否要阻攔同伴,忽然看見同伴身軀悄然顫了一下。

“華誠,退下!”太羅輕喝同伴。

被叫住的男子徐徐轉身。

太羅只聽聞身邊一陣倒吸冷氣之聲,他心有不解將剛目光從宋鈺身上收回,隨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倒飛出數十丈才停下來,目光在華誠身上掃視了片刻,有又集中到那如厲鬼般枯瘦的男子手中。

蓮台上沒有了白色蟲子的身影,華誠眉心卻多了一個尾指粗細的血窟窿。

一個白乎乎的肉腦袋正炫耀地在華誠臉上慢慢蠕動幾下,又擡頭隔空望著宋鈺。

宋鈺心情莫名好轉,低聲斥罵道:“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