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驚蟄篇 第八章 我意七訣

蘇真夫婦又在谷中逗留了數日,待衛驚蟄傷勢漸好,方始離去。

而衛驚蟄、農冰衣兩人九死一生、心意又得明,越發珍惜這段彼此獨處的日子,反倒不急於立刻離谷。

衛驚蟄依照俞寬留書指點,從荷花池下取出驚魂令,還有一套煉化使用的心訣。

這“驚魂令”看上去像是一塊並不起眼的烏黑色鐵牌,約莫巴掌大小、下寬上窄,正反兩面均鐫刻有符咒圖文,乃傳自洪荒的上古至寶。

而衛驚蟄得自俞寬墓中的“天穹神劍”更是一柄曠世神兵,破罡削金如切腐竹,遠勝於他先前折損的“任情仙劍”。

送走蘇真夫婦的當日,衛驚蟄便開始潛心參悟劍聖俞寬所創的“我意七訣”。

所謂“我意”,俞寬在薄絹上開宗明義地解釋道:“‘心中有意,劍上無招’,是為無敵之訣。”

因故,那七道心訣與其說是舉世絕倫的劍招,還不如說是超凡入聖、繼往開來的七式劍意心法,依此分作“離訣”、“聚訣”、“去訣”、“歸訣”、“忘訣”、“虛訣”和“無意之訣”。

每一式心訣都配有玄奧莫測的文字說明,少則幾百字,多逾數千字,一旁還畫著若幹匪夷所思的圖形,有山水有人物,篇幅卻次第減少。到最後一幅“無意之訣”時僅剩下漆黑的一團墨跡,四周卻大片大片的留白。

如果是別人乍見此等秘籍法門,多半會看得雲裏霧裏了無頭緒。好在衛驚蟄自幼在紫竹軒門下修煉,乃師盛年秉承老道士淡言真人在世時的授徒之法,素不注重按部就班的死傳硬學,而是講求心悟,忌諱亦步亦趨地模仿照搬。

因此衛驚蟄從六歲時,就熟諳“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道理,於翠霞派諸般絕學,多是憑借自己的悟性與毅力自行揣摩修煉,而絕不照走前人,甚而是恩師之路。

這一來,冥冥之中暗合俞寬傳功授法之意,較之一般人無形裏不知少走多少彎路。

饒是這般,衛驚蟄對著這些全無章法可循的心訣,仍是一連苦悟數日,不見進展。

這一日他參悟“離訣”,折騰得頭昏腦脹不得要領,被農冰衣硬拉到荷花池邊散心。

農冰衣拾起幾顆小石子,漫不經心地往池裏拋去,安慰道:“小衛,你也別太心急。大凡舉世無雙的心法絕學,必有深奧過人之處,豈是三五天就能悟通徹的?倘若如此,這心訣多半就一錢不值了。”

衛驚蟄搖頭道:“這道理我自然明白,可幾天來總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已經觸摸到了離訣暗藏的真意,但欲待仔細參悟時,偏又沒了頭緒。如果過了明天還無法有所突破,咱們不妨離谷他去。畢竟我傷勢好了七七八八,也不能總待在這兒。”

農冰衣聞言生出不舍,默然無語地將手中剩余的小石子“嘩”地拋入池中。

幾圈漣漪在水面上徐徐散開,衛驚蟄驀地如遭雷擊怔怔盯著碧波出神,好像這小石子不僅落在了荷花池裏,同時也濺落在他的心中。

他遽然站起,目光依舊須臾不離地注視著水面,臉上漸漸露出欣喜之色,喃喃說道:“我懂了,我懂了——”

農冰衣用胳膊肘捅了捅衛驚蟄肋下,驚奇道:“喂,你懂了什麽?”

衛驚蟄指著尚未散盡的漣漪,道:“妳看這水聚散無常,離合不定,豈非是人生的一大寫照?所謂‘我意七訣’,歸根結底便是七式心境之訣。無形無招,惟悟於心。

“所以俞劍聖特意在心訣旁配上相應畫面,譬如離訣旁的幾幅圖卷,無不是在暗喻別離之傷,相思之苦。只有領略到這等心境,方能尋到心訣真諦!”

農冰衣嬌笑道:“這麽說來,你還得好好感謝我丟的那幾顆小石頭。”

當下衛驚蟄回到小廳內取出薄絹,對照著圖文重新參悟“離訣”精髓。

這一次心意合上書卷上暗蘊的意境,不出其然地水到渠成,完全融入到心訣之中,渾然忘卻身外之事。

此後數日衛驚蟄心無旁騖全力修煉“我意七訣”。可不久他便發現,雖然自己已逐漸領悟到“離訣”精髓,但真要施展時仍舊稍嫌生澀凝滯,反倒是稍後參悟的“聚訣”運用起來甚是得心應手,揮灑自如。

他略加思索,便即醒悟到這套“我意七訣”的主旨無疑在於心意合一。自己和農冰衣劫後余生、兩情相契,正是心緒舒暢甜蜜之際,又如何能真切體味到別離之苦,分手之慟?如此一來這式“離訣”的威力未免大打折扣。

相形之下,他對“聚訣”、“歸訣”的參悟卻變得異常順暢,這自是心境使然,非人力可以強求。

好在衛驚蟄生性豁達,曉得自己眼下的心境委實不適合強修“離訣”、“去訣”這般必須以悲苦淒涼心態相應的法門,故而僅將薄絹上的相關圖文牢記於心,並不恃強參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