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越秀篇 第八章 大羅仙山(第2/4頁)

天高雲飛,風清松佇,忽地那塊無字石碑亮起一蓬青色光華,漸漸浮現起一座熟悉的村落。嫋嫋炊煙中,他依稀聽到田間地頭的雞鳴犬吠,更有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幽靜安寧的小山村,回蕩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間。

石碑上的景象緩緩往小村裏推近,就像是自己正漫步走進一家喜氣洋洋的農舍裏。一個莊稼漢正興高采烈地用雙手高高舉起,那兀自呱呱大哭不止的新生嬰兒,喜悅愛憐之情溢於言表。

在一旁的榻上,面色憔悴疲憊的婦人滿眼慈愛,注視著丈夫手裏高舉的嬰兒,卻又唯恐他一個不慎將寶寶摔落在地。

小蛋的眼睛瞬間濕潤了,一股熱乎乎的酸楚堵塞胸頭,嘴唇顫抖著似乎想呼喚什麽,可聲音剛到了嗓子口已然啞黯。——自己的爹娘原來是這般模樣!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對山裏夫妻,但卻是這世上最用心疼愛自己的人。

稍一恍神,石碑上又出現了丁原、盛年、羅牛和衛驚蟄的身影,而站在他們身前的還有一位鶴發童顏的白衣老道,小蛋卻不認得。

望著衛驚蟄幼年時的模樣,小蛋的嘴角不由閃出一縷笑容,卻見他解下一塊玉佩戴在那嬰兒的脖子上。

小蛋呆了呆,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掛在胸前的紫竹佩竟是衛驚蟄所贈。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而盛年、丁原等人又為何在自己出生的第一天就趕來臥靈山探望?

正大惑不解之時,石碑上的景象又有變化,一幕接著一幕俱都是那嬰兒成長嬉戲的場景,連曾山都在鏡頭裏一晃而過,手裏拿著根狗尾巴草逗自己。

小蛋唇角的笑意更濃,看著孩提時的自己,那感覺又是親切,又是怪異。

然而不到一刻,他的笑容突地變得僵硬,眼前那一幕觸目驚心,慘絕人寰。那個只有兩三歲大的孩童費力地將一床棉被扯到父母冰冷發青的屍體上,而後呆呆坐在兩人的身旁,既不哭也不鬧,像是尊泥塑般傻傻守著。

很快,他看到幹爹從門外走進,眼裏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兇光,沉聲問道:“娃兒,你叫什麽名字?”

小蛋情不自禁地脫口回答:“我叫小蛋——”

耳畔卻聽石碑中顯現的那孩童用那稚嫩的嗓音,低聲應答道:“蛋蛋。”

小蛋油然一笑,笑中蘊藏著訴說不盡的落寞與淒涼,暗暗想道:“如果不是幹爹及時趕到,不用兩天我就得活活餓死。可惜,今生今世我已無法報答他了。”

再往後,石碑裏浮光掠影交替而過的一個個故事,於小蛋已有了記憶。

他看著幹爹帶著自己風餐露宿,浪跡四海,是那樣的狼狽又是那麽的快樂。

他看著自己在雪地裏邂逅羅羽杉,聽著幹爹喋喋不休地替自己出謀劃策,要他如何“毛遂自薦”成為羅牛的乘龍快婿,好得到天道星圖……他就像一個老人,默默地回憶過往,在歲月的重播中尋找記憶的痕跡。

如此沉醉如癡,忘記了身外光陰如箭,小蛋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懵懵懂懂地居然已走過這般漫長的道路,經歷了那麽多次的生離死別!——“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騙人!”隱隱約約,他又聽見羅羽杉羞澀動聽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碧波翻滾的北海冰崖上,兩人相依相偎執手私語,從此許下海天之誓!

小蛋已然看得淚眼模糊,口中喃喃低語道:“我記得,我永遠都會記得——”

他的心一慟,再不忍繼續觀瞧下去,猛扭過頭,苦澀地自言自語道:“原諒我!”

奈何羅羽杉的話語卻依舊不停地傳入小蛋耳際,一遍又一遍地說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騙人!”

小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可那語聲竟是如影隨形,絲毫不肯放過他。

他下意識地倒退著,倒退著,心中滿是苦澀,牙齒早已將嘴唇咬出血絲。

猛然背後一腳踏空,他赫然墜下萬丈深淵,眼前景物一陣天旋地轉,好似魂魄都被拋飛了出去。

“啊——”他不由自主地揚聲大叫,呼嘯的風聲終於吞沒了羅羽杉的嗓音,可自己的心也隨著下墜的身體一同跌入萬丈深淵。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飛進小蛋的腦際:“莫非我是要死了麽?所以才會看到自己以往發生的事情……”

一念未定,腳下驀然一實停止了下墜,小蛋定睛望去,卻又一次愣住了。

四周雲淡風輕,哪裏來的什麽萬丈深淵?那株蒼松靜靜佇立,而松下的碑石之上卻徐徐浮現起“歸真”二字。

敢情自己依舊站在這峰頂上,方才的種種不過是由心底生出的幻覺而已。

想到這裏,小蛋心頭驀地一動:“我就敢肯定眼前所見的碑石蒼松、雲海峻峰就是真的了麽?那些我曾親身經歷的事情無不一一閃現在石碑上,可我又為何只覺得像是一場大夢,那麽的遙遠又那麽的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