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無名

水玉兒在甲板上靜靜的站著,任由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飄揚。

頡利如約的退兵,龍泉保住了,翟嬌的八萬張羊皮的貨也找回來了,總體來說他們的大漠之行還算很成功。

徐子陵站在她身後,欣然說道:“你看兩岸的景色多麽美麗,令人再不願想起人世間的仇殺和恩怨。”

水玉兒美目轉往岸旁,只見寬廣的綠野、蒼翠的高林野樹,隨著像一匹錦緞般的山勢起伏延展往遠方,間中點綴著數間茅舍,炊煙輕起,確似使人忘去塵俗的自然仙境,世外桃源。

徐子陵嘆了口氣,感慨道:“為何這世間會有戰爭呢?”

水玉兒自然的往後靠在他的懷中,淡然道:“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形成思想和利益的分歧。產生了不同宗教信仰,進而就是地域、種族、國家的紛爭,而這些就造成了永無休止的沖突,永遠都不會消失,只能各憑力量盡量協調和平衡。”水玉兒想到世界的歷史,就是在戰爭與和平的爭奪中交替前進的,這也是千古不變的主題。

徐子陵沉默片刻,長嘆一聲,伸出雙手摟住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水玉兒知道他最近在心煩意亂,一陣海風吹來,帶來一股冷意,不禁讓她更加縮進他的懷抱。

“玉兒,和我去長安吧。”就在水玉兒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半閉雙目的時候,身後傳來徐子陵悶悶的聲音。

水玉兒睜開秀目,愣愣的看著岸邊的景象,海船已經漸漸駛離小龍泉的碼頭,標志著他們已經完全離開了大漠,通過海路回到山海關。

“你決定了嗎?真的和仲大哥分道揚鑣?”水玉兒呆了一呆,不答反問道。

徐子陵喟然嘆道:“我多麽希望能逃避這個問題,隱居在不問世事、隔絕俗塵的地方,享受沒有仇怨的寧靜生活。可是這仍是個遙不可及的美夢,下一步我要和宋二哥去長安搞垮香家,你和我一起來嗎?”

水玉兒默然無語,忽然之間覺得頭頂上的陽光晃得她眼睛有些痛,半晌之後才艱難的說出口:“不管仲大哥,可以嗎?”自從她在赫連堡做的那麽噩夢以後,洛陽就是她一直不敢碰觸的詞。她雖然曾誇下海口,說要幫寇仲爭奪天下,可是每當午夜夢回,那個噩夢就會像附骨之蛀一般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徐子陵的聲音淡淡的從她的身後傳來,“我和寇仲的分別,造成了現在的局面。在前晚與頡利的談判時,我就思索過,換過與頡利談判的人是我而非寇仲,恐怕早斷然拒絕頡利的提議,但這只會把事情砸爛破壞,後果則是屠城慘劇。政治是不論動機好壞,只論帶來的後果;政治上更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頡利正是這種人,寇仲則明白這遊戲的規則。我徐子陵雖明白,卻不會去做,所以我絕不會沾碰政治。”

水玉兒感覺到他在她腰間的手一緊,感同身受的黯下神色,讓一直直來直去,看不慣世間陰暗面的他看清楚自己好兄弟漸漸變得冷酷和只講利益,肯定讓他心內接受不了。可是現實的世界冷酷而無情,甚麽大義當前,只是過份強調理想和道德的泥沼,經不起考驗。就像剛剛退去的突厥大軍,只會從本族的利益作出考慮,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寇仲必須從利害入手,才能以最少的犧牲,獲致最大的利益。

這些她即使不說他也會懂得,只是有時候一些話並不用說的那麽明白。徐子陵也感到有些鴻溝在他和寇仲只見漸漸的形成,可是他們兩人都無法說服自己去改變什麽,畢竟理想不同,所走的路更加不同。他們早就已經無力回頭。

“和我去長安吧,我不會讓你去上戰場的。”徐子陵把水玉兒被海風吹散的長發纏繞在手中,感受著發絲在手指間滑動過的滋味,再次堅決的說道。

水玉兒還沒有回答他,兩人同時聽到寇仲爽朗的笑聲從甲板那頭傳來,“美人兒妹妹!快過來看看!”

水玉兒循聲望去,只見寇仲向他們走來,橫伸的手上立著一只未成年的獵鷹,蒙上皮制頭盔。由於頭被蒙著,只能左偏頭右偏頭的專意聽察環境的變化,模樣怪可憐的。

“這是突利送我的獵鷹,美人兒妹妹看看怎麽樣?”寇仲絲毫沒有感到方才這裏令人窒息的沉默氣氛,就像一個得到了新玩具需要炫耀的孩子。見水玉兒好奇的伸手過來逗弄獵鷹,連忙擋住她道:“不行,無名還沒訓練好,會傷害到你的。”

水玉兒白了他一眼,還有什麽動物能傷害到她?連戰神殿的魔龍都被她馴服的乖乖的,但是想起來,她倒是很想念那個雖然很醜但是很溫柔的魔龍。

徐子陵也好奇的看向寇仲手臂上的獵鷹,訝然道:“這只鷹叫無名嗎?突利居然送你一頭突厥獵鷹?老跋不是說過獵鷹是突厥不傳之秘嗎?你小子老實交代,是不是用別的手段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