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如夢似幻

這是一個用青條石堆砌而成的小院落,一共三間正房,一大兩小。院墻上掛著剛剛收獲的紅辣椒,玉米穗。院子中還種著一些綠油油的蔬菜。

院墻的西邊,用樹枝和泥土堆砌的一個簡易的雞窩,七八只老母雞蜷縮在墻角,躲避火把的光亮。陳雲生看著眼前這座陌生的院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緊張。

母親在他印象中只是一團模糊的雲霧,母親離開他的時候,陳雲生尚不能記事。童年時,他曾經無數次幻想著母親的容顏,那應該是怎樣一張溫柔的臉龐。雖然小時候家境優渥,可是家中總是缺少了一絲母性的柔美。

父親能帶給陳雲生的只有陽剛和堅韌,每當看到仆人家的孩子依偎在母親懷中,陳雲生總是充滿了羨慕,有幾次還偷偷掉過眼淚。母親這個詞語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一個柔美的符號,無論他怎麽努力,終是無法觸摸到。

此時此刻,陳雲生就要見到魂牽夢縈的母親,這令他怎能不激動。正房中點著一盞油燈,一個女人的身影映在窗欞上,她左手拿針,右手持布,在縫補著什麽。三個人的腳步很輕,並沒有打擾到屋中的女人,她依然自顧自地做著針線活。

直到柳曉山輕輕地叩打門扉,屋內的女人才放下手中的活計,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過後,兩扇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她面色白皙,鳳目生輝,兩道淡淡的柳眉,配上直挺的鼻梁,外加一張略施朱砂的櫻唇,絕對是一個標致的美人。不過歲月依然在她的眼角留下一些細小的皺紋,不仔細看難以發覺。女人穿著一件淡紫色的對花襦襖,配上深紫色的碎花小口褲,給人一種端莊秀麗之感。

奚文君看到兒子雙肩包裹這一條碎布,從凝固的鮮血上看,出血量一定不小,頓時心疼不已,她摸了摸陳雲生的肩膀,說道:“雲兒,你這是怎麽了。快讓為娘看看你的傷口。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是不是遇到野獸了,沒傷到別的地方吧。”

一邊說,奚文君一邊回屋,在一個大箱子中翻出一個包裹。她迅速解開包裹,從裏面拿出一卷細細的白紗布。陳長青此時也進屋了,不知從何處找過一些瓶瓶罐罐,堆在陳雲生面前的桌子上。

奚文君手持剪刀,麻利的將陳雲生雙肩的布條剪開,由於時間較長,鮮血已經凝固,重新將布條撕下,不免又要觸發傷口開裂。奚文君剛剛撕開一半,鮮血就汨汨地流出。看到兒子的鮮血,奚文君有些不忍,手抖了一下,無法繼續下去。

陳長青在一旁突然拿起布條的一頭,用力一揭,碎布連著一絲爛肉,被撕去。饒是陳雲生性格堅韌,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柳曉山拿著一條絲巾,溫柔地為陳雲生拭去額角沁出的星點汗水。

陳長青揭開桌上一個黃色陶罐的蓋子,用一根木勺從裏面舀出一些黑色的黏稠狀藥膏敷在陳雲生的肩頭。

鉆心的疼痛讓陳雲生緊要牙關,緊閉雙目。

“狼毒不去,傷口就會潰爛,疼是疼了點,也是你活該,忍著吧。”陳長青教訓道。

奚文君看到兒子忍痛,心中難受,白了陳長青一眼說道:“別說兒子了,你年輕那會兒也好不到哪去,現在倒是威風了。”

陳長青嘿嘿笑笑,不再說話,專心給陳雲生上藥。不一會兒藥上完了,奚文君用白紗布將陳雲生的傷口包裹上。完成了一切,兩人對望一眼,長出了一口氣。

奚文君柔聲問陳雲生:“你們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臨行時不是早就叮囑過你們了麽,山裏最近不太平。過些日子讓你爹和村裏一些老獵戶商量一下,進山將那群狼打跑,省的每天提心吊膽的。”

柳曉山急忙答道:“母親別責怪雲生哥,是曉山光顧著貪玩,忘了時間,才遇到餓狼的,曉山知錯了,下次不敢了,母親千萬別怪。”說完,吐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奚文君笑罵道:“臭丫頭,就是牙尖嘴利,我怎麽找回你這麽一個兒媳婦。算了算了,你們收拾一下趕緊休息吧,明日你陪我到鎮上買些豬肉回來,給雲生補補身子。”

陳雲生從進入家門,就只字未語,他已經徹底懵了。眼前的一切一切都和真的一樣,就連這個女人都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親切感。

“這真的是我的母親嗎?”陳雲生捫心自問,自己朝思暮想的母親竟然如此親切,和自己心中所想如出一轍。

“難道,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個夢嗎?”當這個想法再次浮現在陳雲生心頭,他已經有一些動搖了。眼前的生活,不就是他所向往的嗎?常言道,假作真來真亦假,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幻,那麽他也願意這場夢持續的時間更久一些,最好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