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三十裏兩世為人(三)(第2/2頁)

姜百川怒道:“卿家何出此言,我雖年輕,但也知道萬事不能瞻前顧後的道理,特別是在兩軍交鋒的時候。只有舍去才能得到,我若能得到整個太白峰,死去幾名朱雀營的修士又算什麽。”

上官落雨臉色蒼白,心中發寒,這位皇子號稱是姜家最具潛力的修士,但是手很心黑,自己日後要小心。他目光無力的望向東海釣叟,想要讓他幫著自己諫言,畢竟朱雀營尚有兩百多名修士還在奮戰。

東海釣叟也被姜百川的言論嚇到了,趕緊說道:“老臣也認為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第一,我們尚不知道天穹派還留有什麽手段,如果貿然出手,就算能夠將中路的防禦盡數拿下,對方還有巡山法陣,現在神火炮無法使用,想要完全用人來撕裂法陣,無異於火中取栗。第二,寒星弩的數量有限,每位修士不過配了十發,最好能留在一擊致命的時候使用。”

姜百川面沉似水,冷冷說道:“你們兩個太過保守,渾然沒有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氣魄,這讓我失望之極。罷了,這仗你們看著打吧,我回去了。”說罷他竟然甩手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中。

東海釣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人驚得說不出話來。兩人做了一個一致的決定,鳴金收兵。

……

西天那道殘陽似血,仿佛老天睜著一只血紅的眼睛在睥睨著世人,嘲笑他們的荒唐和癡傻。三十裏長的狹長地帶到處都是人族的殘肢斷臂,暗紅色的臟器更是隨處可見。被燒焦的血肉,散發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天地之間變得臭不可聞。這是一種徹底的死亡氣息,就連食腐的烏鴉也被這淒厲的景象所震懾,不敢上前徘徊。

夜色漸漸轉濃,一道閃電劃過蒼穹,瞬間將山谷照的亮如白晝。雨簾從天而落,蕩滌著充滿血腥的丘陵和樹木。蒼天想用雨水澆熄暗夜中釋放的幽冥之火,沖淡山丘上的死亡氣息。凜冽的西風穿過丘陵,穿過樹木,穿過焦黑的屍體,穿過森森地白骨,一陣嗚咽從風中傳來,也不知是風的聲音,還是原本就有人哭泣。

這場戰鬥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修士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仙,雖然他們總愛給自己的境界上加上一個仙字,雖然他們的壽元看似無限,可也不過是一個長壽的人而已。和真正天地之道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如果只比壽命的話,一棵樹,一株梅,一張木椅,一通石碑,哪個不比修士的存在的時間長,難道它們就能夠稱得上仙嗎?仙只不過是天下生靈追逐天道時表現的自卑表現罷了。認為成仙便是天地之間的主宰,便能站在蒼穹之上俯瞰世間一切,而實際上即便沒有天劫,這些所謂的天仙之人也會死在相互的仇恨之中,這便是造物之神在創造物種之時,植入他們的血脈的東西。

太白峰,望月台前。

幾百名修士默默地聚在一起,唱起了為死去修士哀悼的挽歌。谷思勤站在一塊大石之上,頭發披散,目光悲傷,手中持一柄霜雪般的長劍,輕輕揮舞,仿佛在斬斷死去亡靈和這個世界之間的聯系。人群中有人開始悲傷的哭泣,這無關乎是否堅強,只是人性使然罷了。

陳雲生默默低下頭顱,悲傷如同流水一般隨著夜色沁入他的皮膚,直抵內心,這種傷痛亦如在白水河畔憑吊雙親的悲愴,又如那天逃出淩雲峰的倉惶。江雪芹離他不遠,女子如墨的黑發隨風輕揚,她輕啟朱唇,淒美的歌聲更撩起陳雲生內心的悲意,他一遍遍地問,這到底是為什麽,可天地之間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夜色中,我送別你,

嘯天的子民。

清冷的星光帶走了你的生氣,

灼熱的野火燃盡了你的軀殼。

奔流的長河洗去了你的靈魂,

如刀的風霜帶磨滅了我對你的記憶。

也許有一日我會在冥河畔與你相見,

我會帶去一壺濁酒,

請你帶上那朵簪花。

無盡的星路,

永恒的輪回,

請一路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