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幕布之後

斧頭幫的年輕人們只是叫的兇,當尉遲雪的第一劍下去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懵了。

當尉遲雪斬掉第二個人頭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惶恐不安。

當尉遲雪刺入第三個人心臟的時候,這群年輕人開始四散奔逃,如同一聲巨響過後滿山的麻雀,撲棱棱地飛,卻沒有方向。

當尉遲雪將跑的最遠的人頭砍下,扔在那些沒來的及跑的人面前的時候,這群年輕人都停止了逃跑的腳步。他們跪在地上,把一柄柄斧頭扔在身前的泥濘中,用最謙恭的姿態討饒,其中屁股撅得最高的就是那個為首的瘦弱之人。

只聽他哆哆嗦嗦地念叨著:“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原來都是一家人,小子瞎了自己的狗眼,大爺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只是給小人留一條命在,念在家中還有八旬的老父,七旬的老母……”

尉遲雪站在他的面前,安靜地將那柄黑色的細劍指向天空,如同一個劊子手,高高舉起屠刀,驟然有種神聖的感覺。雪花飄飄忽忽,落在地上,落在樹梢,落在身體上,同時又落在人的心裏,泛起一絲涼涼的感覺。

陳雲生對這個畫面並不陌生,他有很多次將別人的生死握在手中,經歷的次數多了非但沒有那種麻木的感覺,卻越發的清醒和深刻。生死的重量過於沉重,常常令他不堪重負。一股極其濃重的厭惡升騰在心間,陳雲生眼中的黑色逐漸退去,只剩下一縷清明。最終,一股堅韌的元磁線牢牢地卷住了尉遲雪的手腕。

高瘦的青年疑惑地望著他,只聽陳雲生緩緩說道:“饒了他們吧。畢竟一切都是生靈。”

尉遲雪眉頭皺了幾下,收起了細劍,伸出一條腿,狠狠地踢在瘦弱的年輕人的胸口,他如同一件棉花包一般被高高踢起,然後重重落在街對面的土墻上,震得墻上的雪塊簌簌落下。

瘦削的年輕人狠狠咳嗽了兩下,吐出兩口血沫子,掙紮著站起身來,連頭也不回地向城東逃去,剩下的斧頭幫的嘍啰也都跟著他消失在夜色中。

“一場可笑的表演落幕了。”陳雲生自言自語道。

尉遲雪回到屋中,不悅道:“婦人之仁。你竟然是一個懷有婦人之仁的復仇者,真令我齒冷。”

陳雲生也不看他,自顧自地喝盡杯中酒,喃喃道:“如果不是因為我這點悲憫,恐怕十幾年前你就死了。”

尉遲雪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走回內宅,然後重重地將後門摔的山響,來表達心中的不滿。

陳雲生理解尉遲雪的心情,這就如同令一個挺槍待入的嫖客突然冷卻一樣,困難且不近人情。看著滿地的血紅和雪白,心中默默念叨著,“走就走了,希望你們別回來,希望我是錯的。”

他曾經這樣祈禱過一次,然而結果卻事與願違。

……

整個天水城都在夜色安靜地睡著了,可中司天閣的總部卻依然燈火通明。自在宮,這個布滿法陣和法符的所在被一群身穿軟甲的修士充滿了。上官落雨滿臉盡是疲態,他已經一天一夜不曾合眼,雖然這對修士來說並非不算什麽,但是心中的壓力才是令他疲憊不堪的罪魁禍首。

身為司天閣六卿之首,西涼國出現的有關於修行者的緊急事件都由他處理,然後決定是否呈報給姜玉衡。他身前站著十幾個修士,修為從築基期一直到金丹期不等,人人臉上都帶著嚴峻,如臨大考。

只聽一名黑面金丹修士嚴肅地說道:“昨日在君來酒肆死了三名司天閣的修士,包括西城巡檢徐王鈺。從現場的屍體看來,徐王鈺的傷口處有電擊的痕跡,殺人者似乎使用的是一柄電刃,亦或是如同驚雷術一般的法術。其余兩名修士都死於隨身攜帶的毒霧。”

“昨夜晚間,整備司的南宮巒和他的兩個死於不知名的利刃,他們身體的一部分無法找到。而巡檢司的張中意也受到襲擊,所幸的是,他並沒受傷,而兇手被刺傷了手臂和大腿,逃之夭夭了。”

上官落雨面色陰沉地說道:“在眼皮底下死了兩名築基的供奉和四名練氣修士,並且丟了一百件甲胄,這是近百年來司天閣發生的最大恥辱。金光,你有什麽好說的。”

此時一個身穿金色戰甲的年輕人擡起了頭,他一頭金發被自在宮的燈火映的更加燦爛,微微蹙眉,年輕人說道:“沒什麽好說的。我來司天閣的時間很短,區區十年而已,並不知道司天閣之前有什麽光榮的戰史。不過我認為,這件事和太白峰那次的慘敗相比,這並不算什麽。”

“放肆!”上官落雨左手緊緊握住椅子扶手,樹根一般的青筋瞬間凸顯出現,巨大的靈壓吹拂著他的衣袍,斑白的頭發在風中飄揚,多少有些蕭索的意味。

殿中鴉雀無聲,仿佛掉下一根針也能被人聽到。最終,那個叫金光的年輕人哼了一聲,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對峙。上官落雨的手逐漸松弛下來,周身釋放的靈壓也被收了回去,滿臉疲態的他搖頭說道:“我在重申一遍,關於那場激戰,在司天閣內是不允許被提起的。如果非得有個人為那次慘敗負責,一定是我。但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也需要有人負責,金光,是既然身為巡檢司的司首,是不是要做出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