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霧之海

常懷玉的聲音低了下來,“還有一種說法,夜啼是由無數個長著六只眼的童子組成的,這些長著尖牙的小孩最喜歡吸食人的鮮血。來去如電,就是地仙修士也不敢等閑視之。他們喜歡群起而攻之,生啖人肉,仿佛一群惡鬼。”

陳雲生看著一輪即將西墜的太陽,說道:“說了這麽多,有沒有人曾經取得過夜啼的汁液呢?”

常懷玉搖頭道:“你知道這世界上騙子本就多。很多人都聲稱自己有夜啼的汁液,可我看多半沒有,至少在南蒙沒有見過哪個修士的身體是用夜啼汁液塑造的。”

“這樣啊,看來我們今晚有得忙活了。”陳雲生低聲說道。

沒有人取得就說明夜啼汁液很難得到,也就說明那些傳言都有可能是真的。震旦十大古樹中陳雲生陸續見過了玄陰鬼木和蒼梧。前兩者都不是等閑之物,尤其是蒼梧更是法力無邊,能夠掀起橫亙大嶼山脈的大霧,這是怎樣的氣勢和手段?

日薄西天,將海水染紅,一時間海面上宛如跳躍著無數火焰。這等波瀾壯闊的景色在帆船上眾人的眼中卻顯得平淡無奇。

陳雲生嘆了口氣道:“即使再美麗的景致也架不住天天觀看,日日欣賞。同理,一個絕美的女人即使在容顏不老的前提下,日日面對,夜夜笙歌,也不免讓人視覺疲勞。以此類推,那些想要長生不老之人終究只能得到一個虛妄。當他們厭倦了靈石,厭倦了美食,厭倦了女人,厭倦了將別人踩在腳下的趾高氣昂,甚至厭倦了欲望,最後想要一個死亡而不可得的時候,是何等的可悲。長生不老,真的值得嗎?”

柳曉山扁了扁嘴道:“難道有一天你也會厭倦我麽?”

陳雲生寵溺地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也許等不到那一天我們就死了。長久地睡下,再也不會醒來。我們曾經的故事在後生晚輩的口中被添油加醋地講述出來,這未免不是另一種活著。”

這番話並沒有背著其他人說,這不像情話的情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就是最粗線條的人也會順著陳雲生的話去思考一下人生的意義。

……

夜風漸起,天空中逐漸升起了星鬥。漫天星光宛如藍絲絨的幕布上灑滿了銀沙。有濃,有淡,有多,有少。星空之下,海面上逐漸升起了淡淡的薄霧。

“起霧了。”陳雲生警覺地說道。

“有什麽奇怪嗎?”常懷玉後知後覺,並不怎麽在意。

“夜裏刮風怎麽還會有霧?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是怎麽在海上漂流的。”柳曉山借機奚落了常懷玉一番。

“大家盡量小心。”陳雲生示警道。

常懷玉將大船駛向霧氣更加濃重的方向,他們此去就是為了夜啼而來,自然不怕霧氣濃重。在海上漂了半個時辰,霧氣濃的已經遮蔽了天空的星鬥。四周除了海水的聲音,並無其他響動。

“我們似乎在一個地方繞圈子啊。”陳小七說道。

另一個操帆手鄧小五也附和道:“沒錯,似乎在一個地方打轉。”

“怎麽沒有聽到哭聲呢?”陳雲生問道。

常懷玉道:“這個就不清楚了。上一次可是聽到了女人的哭泣聲,當時我們嚇得急忙掉頭逃走,也沒敢去看看,說起來真慚愧啊。”

“是不是夜啼已經不在這片海域了?”鄧小五說道。

他話音剛落,四外傳來忽遠忽近的哭泣聲,近的時候仿佛有人就在耳邊啜泣,遠的時候仿佛那人隔著一座大山哭泣。嗚咽聲仿佛直抵人的內心,讓人聽著極為的不舒服,即使捂住耳朵也無濟於事。

“這,這聲音似乎和我們上次聽到的不大一樣。”陳小七顫巍巍說道。

常懷玉伸出大手在他後背拍了一下,大聲說道:“慌什麽慌,都是修行之人,實在不行就棄船飛遁到半空中,他難道還能追著你去不成。”

“大家盡量聚集在一起,不要分散。每個人注意一個方向,這片濃霧有隔絕神念的作用。”陳雲生大聲說道。他嘴上這麽說,心中卻沒底,因為這哭聲中分明透著一股興奮,仿佛獵手看到獵物的興奮。

依照他的說法,五個人圍成了一個圈,每個人注視一個方向。這時,霧氣濃稠仿佛牛奶一般,能見度在一丈之內。

陳雲生打出一道法訣,一道旋風在身前生成,他原本想借助風勢將霧氣吹散,卻發覺這片霧氣徹底將這個地方籠罩,遠不是一陣風就能吹散的。

“這霧氣之中有一股血腥味。”陳雲生警覺地說道。

他是經歷過無數生死的人,對於這種氣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的話引起了眾人的警覺。每個人的臉上都仿佛掛著一層寒霜。

這時常懷玉突然低聲說道:“你們聽,似乎有人在抓船板。”

陳雲生側耳傾聽,果然有一陣咯吱吱的聲音從船尾部傳來。他低聲說道:“你們在這裏守著,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