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無比震撼人心的場景就擺在眼前, 容夏幾乎要失語。

先前趕路的時候,她不是沒有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結果就在剛才,她的心理防線差點碎了一地, 現在也只不過是搖搖欲墜。

在二十年前的時間線裏,在這個隱秘而邪惡的研究所中, 一道聽起來半熟不生的男聲念出了她母親的名字。

這些事物本該毫不相幹, 卻被魔幻而生硬地拼湊在一起。在歲月的潤色下, 這副魔幻場景竟也變成了沒辦法改變和動搖的過去。

容夏的手指有氣無力地搭在鐵門邊沿,她被迫“恭聽”這場二十年前的對話,腦內閃過的卻是自己的前世。

生理意義上的親爹就站在門的那一邊,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搜索有關這位“透明人”的記憶。

很可惜, 容夏向來不喜歡把腦容量分給不太重要的人。她拼命地追憶,最後也只是想起兩次印象比較深刻的片段。

五歲的某個黃昏,容夏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秋虹女士還沒下班, 她一邊全神貫注地觀賞著動畫電影《料理耗子王》,一邊哢呲哢呲地嚼著零食。

屏幕上的小白鼠做出一道繽紛多彩的普羅旺斯燉菜, 她饞得直流口水, 連忙從茶幾上摸來一根蛋卷。

甜美松脆的蛋卷在口中斷裂,防盜門鎖發出響聲。

以為秋虹女士提前下班,容夏連忙抓起茶幾上的所有零食,將它們統統塞到沙發靠墊背後——正餐之前不能吃零食,要給真正的好吃的留下位置,這是秋虹女士給她定下的小規矩。

心中有鬼, 她反而挺起脊背,坐得端端正正。很可惜,回家的人不是她媽,而是另一個人。

背對著湛藍的天空, 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朝她走來。光線有些刺·激,為了看清這人是誰,容夏忍不住仰頭眯眼,卻也只能看到一枚蒼白的下顎。

男人開口,半生不熟的聲音飄到她頭頂的草莓發卡上:“你在幹什麽?”

“為什麽不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她雖然不太服氣,但還是有點點害怕:這家夥雖然管不著她,待會卻有可能在飯桌上給她媽媽告狀——他雖然很少出現,只有一回來,還得占用一雙筷子。

年幼的容夏權衡了一下利弊,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在學習外語。”

男人瞥了一眼花花綠綠的屏幕,語氣變得更加冰冷:“一邊吃著不健康的廉價食物,一邊攝入這種毫無價值的娛樂快餐?”

“容秋虹說自己辛苦,結果就把兒童照料成這種只圖享樂的廢物?”

放·屁!

《料理耗子王》明明好看得要命,這些零食她媽媽也很喜歡。貪玩貪吃要怪也怪她自己,憑什麽要說她媽媽?

她雖然搞不明白這家夥到底具體說了什麽,卻能聽懂他語氣中的不屑與輕慢。

熱愛的東西雙雙遭到否定,容夏的臉頰氣得滾燙,卻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去反駁。

她只能將自己變成一只氣鼓鼓的青蛙,一邊瞪著男人的下巴,一邊在腦內瘋狂搜刮殺傷力最大的話語。

直到容秋虹走進客廳,這場對峙才徹底結束。

男人沒有告狀,看到秋虹女士眼中一閃而逝的驚喜,容夏也只能強忍委屈。

直到晚上回房睡覺的時候,她這才一頭紮進被窩,一邊啃棉被一邊掉眼淚。

*

第二個印象深刻的場面,便是父母離婚前的那場談判。

容夏偷偷躲在拐角,看著自己的媽媽鬢發散亂,聲淚俱下。

她媽媽看起來有多絕望,她父親看起來就有多平靜。

聽完容秋虹的控訴,男人神色鎮定,聲線語調依舊清冷平和:“說完了?”

他的坐姿依舊優雅,居然能把承受更多壓力的受害者襯托得宛如一個瘋子。

發過最後一場“瘋”,容秋虹終於徹底恢復冷靜。飛速辦完離婚手續,她便毫不猶豫地帶著容夏離開。

在此之後,容夏的生活裏就沒有父親這種東西。多虧她母親秋虹女士又堅強又通透,她不僅擁有幸福的童年,最後也沒有長歪。

回想完畢,容夏的嘴角扯出一抹諷笑:反正都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

在另一個時空,即將要見到自己所謂的“透明人”至親,她心中復雜至極。

事已至此,她再想不明白就是傻子:她的親爹,這個名叫何元洲(搞不好還是化名)的男人其實是聯盟人。

難怪他神出鬼沒,難怪他對自己的小家庭毫不在意,因為他的事業和根基本來就不在地球上。

怎麽偏偏是二十年前……

她是真的很想給何元洲臉上來一拳。

勉強壓抑住無能狂怒的心情,容夏一把掀開鐵門。

門板撞擊在墻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穿越者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哪怕展廳已經被人拆了一小半,房間裏的兩個男人還在繼續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