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是誰？我是誰？

有人叫我！有人叫我們！

好像一間空房子裏突然擠滿了人, 他們有的能看見別人, 有的只能看見自己。

站著坐著蹲著, 慌張好奇害怕，大家都聽到了那個聲音, 不知道該怎麽辦。

氣氛逐漸開始不安, 有的人暴躁的想去開門, 卻又害怕什麽；有的使勁把自己往墻角裏藏, 卻又忍不住好奇什麽；有的安安靜靜看著天花板發呆, 好像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再次響起，大家朝著關閉的門看去，那個聲音隔著一道門，溫和的傳了過來——

“你好，可以認識你嗎？”

***

嗒、嗒、嗒、

表針走了一圈，開始新的輪回。

聞歌發現, 想要兵不刃血的攻克一個資深的人格分裂患者並不容易。因為她面對的永遠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他們不知道有多少，藏在各個角落, 只要他們不主動出現, 甚至可以永永遠遠的藏下去，到死都不被人發現。

晨光中，男人的睫毛微顫, 額頭浮著一層細細的汗，表情在一分鐘內急劇變換，潛意識裏在與規律的催眠抗爭。

她慢慢的, 緩緩的，幫他擦幹凈額頭的汗水，用舒緩的力道按摩頭部的幾個穴位。在聞歌細雨無聲的安撫下，男人的表情逐漸放松，脈搏頻率降了下來，濃密的睫毛垂下一片剪影，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等了好一會兒，她又一次輕輕的敲門，“可以認識你嗎？”

男人掀開眼皮，神情極其不耐煩，“你好吵啊。”

說完白眼一翻退了回去。好像出來這一下就是為了說一句她很吵。

聞歌拿出紙和筆記下：

第五號人格：癩皮眼。

關鍵線索：待定（疑似厭世系）

記下這一個，聞歌耐心的等了五分鐘，然後再次開口：“你好，在嗎？”

男人閉著眼睛，卻舉起了手，擺出了一個接電話的姿勢，冷峻道：“你好，這裏是X市警察局，你是要報案嗎？”

聞歌從善如流，接話一點不停頓：“警官，怎麽稱呼？”

“我姓魏，你有什麽事？”

“是這樣，我是本市城報記者，我姓聞，前段時間我們報社開設了一個基層專訪活動，想對本市的各個基層公務人員進行一個電話訪談，請問您現在方便嗎？”

男人皺了皺眉：“電話專訪？我怎麽不知道這事兒。”

聞歌：“每年都會例行公事一下，您不用緊張，就是問一些警務人員工作的基礎情況，和您平時寫黨員報告差不多。”

“哦，那你問吧，只能通話三分鐘啊，不可以過多占用社會資源。”

“好的我明白，您的姓名？”

“魏恕。”

“年齡？”

“28”

“有女朋友嗎？”

“......這有關系嗎？”

“有啊，警務工作人員的情感狀況也是需要關心的一部分嘛。”

......

三分鐘時間一到，男人準時垂下手掛斷了電話。

筆記本上關於六號人格的資料已經記了一大堆。

通過三分鐘的通話可以看出，警察魏恕的人格是一個極其完整的獨立人格，正直敬業，對待普通民眾性格和善，也擁有一名警察強烈的機敏和底線，可以回答的問題不會猶豫，稍微出格一點的問題都不會回答。

記錄完六號人格，這一次聞歌讓他休息了十分鐘，才再次進行溝通。這一次出來的是個老熟人。

池夜出來的一瞬間，聞歌就把槍抵在了他的腦袋上，“別動，回答問題，要不打死你。”

池夜：“......”

人格瞬間切換，池晝一睜眼看見額頭抵著一把槍。昨天的那個漂亮女人冷酷地沖他挑了挑眉。

“說好了組隊後聽我的，現在就開始。”

池晝：“......”

折磨完晝夜兄弟，男人身上出了一層汗，聞歌把男人的身體放平，上前給這具身體來了一套舒緩按摩，這一次足足休息了半個小時，她才繼續。

“金毛？”

男人彎了彎眼睛。

“你先回去，叫別人出來。”

男人點了點頭。

......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聞歌一共又叫出來了十個人格，每一個交談的時間都不長，卻給予了足夠的時間休息，以保證原身體的大腦精神程度不會崩潰，相比之下她反而疲憊的多。

聞歌輕輕按壓喉嚨的穴位，嘴裏含著清水一點點吞咽，片刻後，她擡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你好？可以認識你嗎？”又一次的，她輕聲問道。

隔了許久許久，男人的眼角輕輕抽搐了兩下，掀開濃密的睫毛，露出一雙小心翼翼的雙眸。

“你好。”

聲音語調幹凈輕柔，像是朝露下十四五歲的害羞少年，說完馬上又垂下眼，耳垂和臉頰漫上一抹紅，有些不安局促的把手藏進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