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頭兒,海上船這麽多,咱們為啥要守個運糧船?就不能換個別的船隊嗎?”飄在海上,百無聊賴,自然有人心思活泛。他們都是靠打劫商船為生,最肥的羊向來是運香料、象牙的,運糧的有什麽賺頭?

“大當家下令,你哪來那麽多廢話?”船上小頭目冷哼了一聲,訓斥道,“再說了,船隊是那麽好劫的嗎?之前田鼠兒不就碰上硬點子了,死了四五十個,連大船都丟了。現在還敢跑海的,哪個沒點本事?”

之前田鼠兒帶了兩條船去打劫商隊,結果人沒回來,還丟了條船。那可是兩桅的大船啊,大當家的氣得都掀了桌,把逃回來的統統抽了一頓。後來他也偷偷去打聽了,說是那小船隊只有三艘船,還都是單桅的小船,但是船上弓弩齊備,圍著田鼠兒的船一通打,就把大船給占下了。這聽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好一陣子都沒人敢碰三四條船的小船隊了。

結果現在東邊突然出了亂子,一直經營倭島那邊的青鳳幫不知怎地抽了風,轉過頭來要來打他們,大當家恨得直咬牙,卻也得調兵遣將去防著“沈三刀”的船隊,守合浦方向的人就少了,大船也不舍得給,還不如上岸劫個村子來的痛快呢。

他原本也是打算得過且過,沒料到兩日前突然傳令,讓他來攔一支船隊,都是運糧船的,一艘大船三艘小船。鬼知道頭領發的什麽瘋,但是差事下來又不能躲,他只好帶了人馬過來巡海。海疆如此寬廣,須得放出好幾條小船搜尋,誰知道哪邊能碰上呢?

“讓我說,咱們就該分頭行事,挑些大船隊,咬一兩條吃下不就得了?這麽等下去,連湯都沒得喝了,誰知道能不能碰上那運糧的船呢?”那人不肯罷休,巴巴勸道。

這也是大實話,唯有劫來財貨才能填飽肚子,有金銀花銷。若是能連人帶船拖回去,大當家的還有旁的賞賜。這可是除了登岸劫掠外最賺錢的買賣了,誰不想吃口肥的?

想到這裏,那頭兒咬了咬牙:“也罷,四五條船一隊,散開了搜尋,碰上船隊就圍上去試試運氣。”

那種幾家聯手,船只大小不一的船隊,往往有斷尾求存的習慣。一旦遇襲,很可能扔下一兩條船就跑了,他們帶上四五條船,還能吃不下了?

“好嘞!”“全聽頭兒的!”“有了錢就去睡小娘!”

一群海盜全都鼓噪了起來,不打劫他們還出什麽海?當然要幹一筆大的了!

原本十來條船的隊伍,就地分成了三組,各自撒歡著跑去劫掠了。那小頭目倒也記得差事,親自領了五條船守著,只盼能等來那糧隊。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又在海上漂了兩日,有個眼尖的叫道:“頭兒,那邊有船隊,是不是就是咱們等的!”

一群人呼啦啦圍了上來,一看就高興起來:“有四條船不錯,一大三小,吃水不淺,肯定是運糧的!”

那頭目更小心些,又眯眼看了半晌,才摸了摸下巴:“還真讓咱們碰上了,這可是大當家盯上的,攔下肯定有賞啊!吹號,咱們圍上去!”

等的就是這話,“嗚嗚”的號角聲立刻響徹,船隊調轉了方向,朝著那小小船隊撲去。他們可不講究什麽陣形,一擁而上就能沖的對方四分五裂。吃水這麽深的運糧船,還能讓它逃了?所有海盜就叫了起來,一聲高過一聲,比號角還要響亮,長刀亂舞,殺機四溢。

那頭目也抓緊了刀,緊緊盯著商船。現在還不掉頭,這讓他們沖一下不就散了?呵呵,就這種小糧隊,還值得大當家大張旗鼓?幾條船就給他吃下了!

誰料正在此時,一陣鼓聲傳了過來。不知是多大的鼓,那“咚咚”聲若夏日悶雷,一陣強過一陣,敲擊的聲音也有些古怪,時快時慢,似海上波濤,起起伏伏,連綿不絕。

隨著鼓聲,對面船隊出現了變化,從大船領航變成了一個品字形,三條小船不遠不近,圍繞著那條大船展開了陣型。

那小頭目心中一緊,糟了,這是有準備啊!之前陣形,還有船可能脫隊,現在則成了小船做墻,大船壓陣。這要是沖過去,不論打哪條船,中間的大船都能迅速還擊,而若是一條條分開打,他們又沒有雙桅的大船,還不是要被人揍趴?

竟然能在海上擊鼓變陣,這究竟是個什麽船隊?不會有官兵壓陣吧?難不成大當家為的不是糧船,而是船上的人?一想到這兒,那小頭目寒毛都立起來了,一陣懊悔湧上心頭。他就不該分兵的,現在人都散出去搶食了,他這五條小船真能攔得住人家?兩年前官軍縱橫海上的場景,他可還記著呢。大炮砸出一個個水柱,巨大的船帆燒成火樹,喊殺和哭號震天,就連馳騁南洋的長鯨幫都要退避三舍。

他不會是遇到了這樣的硬點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