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面對陸家來客,伏波一點也不驚訝。早在五天前,青鳳幫就把當初留在番禺的幾人送了回來,以楊青的謹慎,若是城裏不安定,他哪敢冒險?而他都心急火燎把包袱給扔回來了,陸儉派人前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該問的話還是要問的,伏波見面便道:“番禺如今是何情形?陸兄可還平安?”

那管事笑道:“幫主不必擔憂,如今大勢已定,只剩朝堂之爭,正和我家主人心意……”

聽他緩緩述說,伏波才明白了如今番禺城裏的情形。那日大牢被劫,走脫了一票朝廷要犯,雖說林知府亡羊補牢,立刻宣稱斬殺了一個蓑衣賊首,邱黨逆賊也死在了火中,但是另一個賊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是明擺著的,擒獲的蓑衣賊也寥寥無幾。這可是天大得事情,牽連的也不只是林知府一人,總要給朝廷一個說法。

恰在此時,一個越獄的逃犯落網了,正是之前行刺陸儉不成,反被送入牢中的潑皮。這樣的家夥又有什麽骨氣可言?死命審了幾天,官府順著這條線摸到了元兇。這群刺殺陸儉的潑皮,是陸氏一個掌櫃請來的,而那老掌櫃恰巧在劫獄前消失不見。這下府衙算是炸了鍋,劫獄當夜正是陸氏兩位公子相爭,又是放火又是刺殺,才讓城中守軍分了心神,若這原本就是安排好的,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這下由頭可算有了,林知府也不顧誰的面子了,立刻上報,拘押了陸府數位掌櫃,還派人看住了陸儉。也正因此,他派來報信的才遲了幾天。

伏波聽得忍不住挑眉:“都鬧成這樣了,陸兄也不擔心嗎?”

那些刺客可是陸儉送進大牢的,就算是被害者也洗不掉身上的嫌疑吧?他就不怕玩脫了把自己也搞進去?

那管事嘿嘿一笑:“家主怎麽說也是陸氏嫡長,哪怕有人想要針對老爺,也不敢輕易下死手,多半還是弄個治家不嚴的罪名,跟逆賊撇清關系。”

這就是政治鬥爭的精髓了,兒子犯了罪老子必然也是要受牽連的,罷官免職都是尋常,真按這種路數來,就是不死不休了。但是親眷縱容家奴就是另一碼事了,陸大人入閣多半會受到阻撓,甚至會挪一挪吏部的位置,卻不會真正傷筋動骨。只是如此一來,陸氏在番禺的基業怕是要全毀了,那位繼母說不好也要受牽連。

伏波笑道:“陸兄可算達成所願,那之後要如何安排呢?”

那管事撫須道:“還請伏幫主調派一批船,從合浦運兩千石稻米到番禺,家主願再送幫主兩千石,作為此行報酬。”

這數字可不小啊,兩千石稻米需五六條單桅船滿載才能運送,再加上送的那兩千石,和護衛商船的戰船,就是個十來條船的大船隊了,妥妥要抽空赤旗幫一半的船只。如此一去一回就是大半個月,不會耽誤伏擊遠洋船隊的計劃嗎?

嚴遠、林猛、孫二郎等人都微微皺眉,伏波卻笑道:“這是打算渾水摸魚,還是示敵以弱?”

那管事微微訝然,旋即嘆道:“家主果真沒說錯,幫主竟然一眼就識破了。此次鬧出這樣大的禍事,夫人豈肯善罷甘休?然而番禺基業盡毀,想要培養一支新人也不可得,故而家主猜測,他們會勾連相熟的賊寇來攻羅陵島,同時派陸氏商船南下,準備接應遠洋船歸來。可是赤旗幫勢大,誰敢輕易來犯?唯有幫主派船運糧,他們才會上鉤。”

“陸兄倒是信任我的手段。”伏波含笑搖頭,話鋒突然一轉,“讓我猜猜,陸氏勾連的賊寇莫不是私鹽販子?”

那管事大笑:“又有船又有人,可不就是那些鹽販了?陸氏跟淩、錢兩家大鹽商都有來往,倒是不好判斷來的是誰。”

“那兩家的底細,你們可摸清楚了?”伏波追問道。

那管事從袖中抽出了一封信:“還請伏幫主過目。”

看到這情形,坐在旁邊跟個擺設似的田昱終於變了臉色,他可沒料到話題竟然會跑到私鹽販子身上,這是她早就料到的,還是那天聽了自己的話才想到這種可能。然而不論是什麽因,都會導致一種果。赤旗幫要和一家或是幾家鹽商火並了。只要能贏,以後還愁找不到借口對付那些私鹽販子嗎?到時候不論是收稅還是占地,都是理所當然了。

而詭異的,明明是給赤旗幫拉了個強敵過來,那位陸公子居然也沒提報酬的事,他也料到了赤旗幫會借此染指私鹽買賣,伏波必然不會拒絕嗎?

那自己的提議豈不就成了個笑話?

田昱的臉色愈發難看,連旁聽的興致都沒了。不過他也不願在外人面前推著輪椅走人,硬是看著伏波跟對方商談妥了,請人下去休息。

送走了客人,伏波對身邊眾人道:“看來這次又要兩線甚至三線作戰了。猛子,此次出海頗為兇險,還得你帶隊。一艘雙桅船領航,再選十二艘單桅船,應當就能運完四千石糧食。不要怕船舶滿載,你們的任務就是誘敵,慢慢返航即可。阿遠,等船隊出航,肯定有人覬覦此島,你留守看家,若有來敵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