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潰軍之際遇上兩面夾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懸念,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饒是長鯨幫拼盡了力氣,逃出重圍的船只也沒多少。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許黑這個大頭目生死不知,畢竟亂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屬於話本裏的傳奇故事,陸地尚且難以做到,海上就更別提了。不過他的生死也不重要了,一個丟掉了精銳的海盜頭子,活著恐怕還不如死了幹凈。

幹脆利落的打掃了戰場,讓傷員和受損的船只返航,伏波卻沒有停下腳步,還要繼續前行。這也是為了威逼剩下的長鯨殘部,讓他們沒法在瓊州島立足。理所應當,青鳳幫也要隨行,以壯聲勢。

不過仗還沒打完,沈鳳就丟下自家船隊,大搖大擺上了伏波的旗艦。

“沒想到這一仗勝的如此輕松,你是怎麽想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手的?”比起之前慘兮兮的傷重模樣,沈鳳的氣色好了許多,神態更是輕松自在,穿著一身錦衣,越發顯得花枝招展起來。不過比起賣弄的姿態,他問出的話恐怕才是關鍵。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我不過是給那些人指了條路。”伏波並沒有隱瞞,實際上,在合浦和瓊州的信仰滲透,才是這一戰真正的關鍵所在。

當那群珠民不願千裏來投時,伏波就知道沿海民眾遭受的壓力抵達了頂點,想要引燃,不過只需要一把火罷了。而瓊州原本就是一個朝廷管轄裏不夠牢固的島嶼,當長鯨幫貿然介入,並且跟官府做了掌控權的轉移後,這些壓力勢必也要發泄在他們身上。

那些改信鎮海將軍的長鯨幫眾只是表象,其下隱藏的是無數被希望和渴求煽動的勞苦大眾,只是這些人從來不在上位者眼中,跟不會被一群海盜放在眼裏。

“這句倒是比替天行道還要張狂。”沈鳳笑了出來,“只是光憑這個還不夠吧?說動了番子還不算,連官軍也能說動,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這句話看似誇贊,實則是試探她對於朝廷的態度。恐怕在沈鳳眼裏,她這個跟朝廷有血海深仇,還切切實實造了反的大海盜,是不可能輕易改變態度,投靠朝廷的。那請來官軍這件事,就十分值得深究了。

面對沈鳳藏而不露的問題,伏波淡淡道:“如果長鯨幫只是大海盜,我恐怕還真沒什麽法子。偏偏他們受了朝廷冊封,情勢就大大不同了。”

沈鳳一下就來了精神:“有什麽不同?投了朝廷,難道不是依仗嗎?”

“用的好,自然是依仗,但用不好,反倒會成了負累。”伏波看了他一眼,“其中關竅你自然想不到,我身邊卻有人能想得到。”

這就是身份帶來的見知障,官匪一家在海邊是常有的事情,被大世族扶持的海盜更是層出不窮,然而再怎麽親密無間,合作愉快,官和匪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身份,他們在對待朝廷的態度上更是天差地別的,尤其是這種中樞掌控力衰退,眼瞅著要天下大亂的節骨眼上。

因此當長鯨幫延用以往的法子橫沖直撞時,就會激起官場意志的強烈反彈,這其中的微妙,沈鳳也未必能想清楚。可是伏波能,她身邊的人也能。

雖說一個個悖逆了過往的身份,但嚴遠曾領過參將銜,田昱曾任過一地縣令,陸儉更是世家大族出身,還有個混到了吏部侍郎這種副部級高官的親爹。他們對官場的了解,可是遠勝於這群海盜的,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才能順理成章的達成。

可以說,當長鯨幫得罪了整個番禺的海商群體,而赤旗幫又把他們盡數籠絡時,一切就有了定論。而這跟朝廷,其實沒多大的關系,她是不是願意接受招降,也就無關緊要了。

聽到這回答,沈鳳嘖了一聲,卻也不在追問,只沖她眨了眨眼:“今後南海可就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了,咱們也是過命的交情,你可不能始亂終棄啊。”

如此輕佻的言語,讓站在旁邊的親兵都黑了臉,伏波卻點了點頭:“的確還有要勞煩你的地方……”

一場戰爭究竟是什麽時候結束的,不同人眼裏有不同的答案。而對於羅陵島上的眾人,可能就是最後一批傷員送到的時候了。

硝煙的味道,焦炭的味道,還有血的味道,然而在彌漫著這些味道的碼頭上,歡呼聲卻還是蓋住了傷患的哭號。

這一仗,他們勝得並不輕松,也有不少人為了守住大營,為了擊退敵人死於非命,然而他們還是勝了,面對強敵,再次戰而勝之。

醫院裏,黃月飛也似的沖了進來,一把推開了房門:“阿昊,咱們勝了!”

這喊聲大的驚人,也一下把床上躺著的人給震了起來,石昊掙紮著就想起身,卻被一旁的護士用力按了回去:“在床上好好躺著!還有你,這兒是病房,別大呼小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