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頭兒,怎麽胡子都剃了,可是為了穿新衣裳?”

見到手下一群家夥嘻嘻哈哈,李浪也不氣惱氣,還炫耀似的挺了挺胸脯:“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換了新衣裳,就得好好露出來顯擺顯擺!”

他身上的衣服的確是新發下來的,而且還改了樣式,在前襟處繡了一長兩短三條紅線,線條曲折,宛如波浪,極易分辨,只是胡子留的長了多半會被蓋住,倒鬧得軍中到有一票人剃了須,怎麽也要把這鮮亮亮的標記露出來才是。

“這便是尉官了啊,頭兒,你說這中尉和營正有啥區別?”有人撓頭問道。

李浪嘿嘿一笑:“你這就不懂了吧,尉官是官職,營正是差遣,你有了帶隊的本事,卻不一定能當官啊。”

一群大老粗有些聽明白了,有些卻還糊塗著,但是不耽誤他們齊齊點頭,還有人羨慕道:“這就當了官,以後走到外面,誰瞧見可不都避讓三分。”

“瞧你說的,咱們可是赤旗軍,怎能仗勢欺人?平日裏學都白上了,書都白聽了?”李浪先是義正詞嚴的呵斥了一句,隨後又拍了拍胸脯,“就是以後軍中見了,旁人也知道老子是個中尉,禮敬三分罷了。”

赤旗幫很長時間以來,所有人都是穿著一樣的衣衫,全是一水的灰黑加紅色腰帶,也只有一條船上的兄弟,才能輕輕松松認出自己的同僚上司,等上了陣,則是依靠身上的盔甲分辨。

然而現在不同了,自從大張旗鼓開始搞赤旗軍後,這就成了第一件推廣出去的,上到統領十數條船的艦隊長,下到帶領小隊的隊率,全都開始在衣襟處有了標記。跟那些真正朝廷官員身上的紋樣不同,沒有什麽花草禽獸,就是簡簡單單的長短紅線和星月標記,分出了九級階官銜。這些對於早先還是漁民,甚至疍民的家夥來說,可就太不一樣了,也正因此,各個都把這點線啊星的看得極重,恨不能天天亮在人前。

對於這些安排,心中嘀咕的也不在少數,雖說跟朝廷的官職大有不同,而且都是尉官、校官,看起來不像朝廷封的將軍那麽體面,但是這終歸也是官啊,將來他們的赤旗軍,是不是還要有所壯大,甚至有所圖謀呢?

只是這些心中所想,都不會說出口罷了,畢竟誰都聽說過現在岸上的亂象,好不容易搞定長鯨幫,還需要安分守己的練一練兵,穩固南海才是。

不過這些粗人猜不透的東西,倒是讓幾個大頭目心中更是有了底。在船上,大家的確不用這些條條框框分辨上司,一條船想要出海,那都得是長久練出來的,不可能出現上下不辯的情形,打仗再怎麽激烈,也不會跟別的船攪在一起。可是若到了岸上呢?若是經過大戰,甚至被打散了建制呢?到時候只憑前襟畫出的幾條線,恐怕就能找到隊率、營正,重新拉起人馬吧?這跟民團一樣,還是為了將來打算啊。

這些躍躍欲試的想法還不算什麽,也不知是不是赤旗幫真正打出了名頭,前來投奔的邱大將軍舊部,也漸漸多了起來。

“小姐!屬下來遲了!當初就該劫了法場,救出軍門的……”一見到人,那五大三粗的大漢就跪倒在地,嗚嗚的哭了起來。

伏波溫聲道:“吳參將何必如此,快快請起。”

做戲嘛,總要做的全些,聽到邱小姐好生勸慰,吳大全才狠狠磕了幾個頭,抹著眼淚站了起來。下來不用說,就是詢問詢問近況,招撫投奔的戲碼了,他正組織著言語,想要怎麽說得更動情一些,誰料對面那小丫頭卻突然開了口:“吳參將這是辭了官,還是造了反?”

吳大全都沒想到上來就是這麽一問,連忙道:“當然是反了!我帶來的二百多人都是軍門當年的麾下,也是被狗皇帝逼得無法,這才來海上尋條出路。”

二百多人當年的確在邱大將軍帳下,但卻是他吳家的私兵,也是之前拉起的一隊人馬被打散了,否則何必到一個丫頭面前跪拜。

伏波緩緩點頭,又問:“若是起兵造反,不知是在何處,被何人打敗的?”

啊?吳大全簡直都被問愣了,你到底是不是來招賢納士的,都不先誇幾句忠勇,給個官職嗎?然而人家都問了,自己又是自認家臣,就更不能不答,只得半是吹噓,半是訴苦的說起了他“起兵”的經歷。什麽朝廷不義,為大將軍報仇,什麽貪官欺壓太過,把他們都給逼到了絕路,什麽三五萬大軍縱橫,結果被官軍打散了,還有鬧旱災,出了飛蝗致使流民遍地之類。

他說得慷慨激昂,伏波卻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許久之後等人住了口,放才微微頷首:“原來吳參將也參與了襄州一戰,看來這一仗,梁王損失還是不小啊。”

吳大全臉色頓時有些變化,趕緊垂頭掩了下去,他剛才的確是答非所問了,最後戰敗那一場更是說的含含糊糊,沒有提到旁人的名姓。但是這丫頭竟然一口就說出了問題所在,他的確參與了襄州之戰,還跟在了梁王帳下,這可是最早稱王的巨寇之一,誰料跟那群蓑衣幫的泥腿子對上,卻被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