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這幾天陸莘過的可不輕松,不但要琢磨顧氏、吳氏的心思,還要趕赴各種宴席,不斷操控絲價。這事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畢竟大絲商和大綢緞商的訴求截然不同,余杭城裏可不是每個人都盼著絲價上漲的。那怎麽擡高價位,又不至於影響買賣,引得織坊主們翻臉,才是關鍵所在。

汀州遭了兵災,陸氏的莊園受創,今年糧道算是全軍覆沒了,陸莘唯一能指望也只有生絲,每漲一錢銀子,對於陸氏而言都是利好。也正因此,他才察覺到顧氏同樣在絲市上推波助瀾,這可有些出人意料,畢竟顧氏不但做生絲的買賣,同樣也是有不少織機的,絕不可能讓絲價一飛沖天。

那顧三郎下水,為的是什麽?難不成真是因為那位番禺來的方小公子,才生出了報復的心思?或者只是對吳氏不滿,想要攪黃這筆買賣?

不過這些蠢蠢欲動,都沒有方陵本人值得關注。再怎麽說,這小子也是番禺來的,萬一是為了赤旗幫打前哨,那如何對待就有講究了。陸莘可沒忘了,陸氏跟赤旗幫是有仇的,方陵是敵是友還很難說,值得花費心思。

然而就在陸莘絞盡腦汁,以為事情正在按計劃推進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把他給打懵了。他的好侄兒陸修,被吳長明派人送了回來,聽說是跟方小公子起了爭執,險些在清江館動起手來。

陸氏可是名門之後,哪裏丟得起這樣的人?陸莘見到陸修時,簡直恨不能咬牙切齒了:“我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家讀書嗎?還敢縱奴行兇,難不成你忘了之前那番處置?”

之前在番禺鬧出兄弟鬩墻的把戲,害的他那大哥在官場上丟了人,因而借著由頭,以縱奴行兇狠狠處置了一大批陸夫人帶來的管事。現在可好,陸夫人消停了,陸公子又開始犯渾,南陽陳氏到底是怎麽教女兒的,才能生出這樣的蠢貨!

陸修已經被吳長明教訓了一番,現在看到這位庶出的叔叔,哪裏還肯落下面子,只硬頂道:“你就不看吳氏的作為嗎?明明是他們先跟赤旗幫的人勾結,若是真辦成了,豈不是讓咱家難堪?”

陸莘被他的不屑的語氣激怒了,就算是大哥的兒子,是家中嫡子又如何?他好歹也管著陸氏的諸多商鋪、田產,族中長輩都要禮敬三分,豈容一個小輩放肆!

毫不遲疑,陸莘大聲道:“來人,把三郎禁足家中,若是有人敢放他出門,我定把那賊奴杖斃了!”

陸修聞言立刻跳腳:“你可是看我爹落敗了,也要來折辱我?別忘了我才是宗主嫡子……”

陸莘勃然大怒:“有你這等逆子,兄長才要坐不穩宗主的位子!來人,還等什麽?”

一群親隨哪敢怠慢,拉人的拉人,捂嘴的捂嘴,才把這位小少爺拖了出去。等人走了,陸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重喘了口粗氣。陸修這小子蠻橫粗魯,是該好好管教沒錯,但是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吳氏看來是真跟那姓方的勾搭上了,不但跟人密會清江館,還出面教訓了陸修,這是真談大買賣的架勢啊,他可不信只為了些許生絲,就能讓吳長明那個聰明人如此賣力。

那他們談的到底是什麽呢?或者說,吳氏是否也要跟赤旗幫聯手,圖謀更大的利益?如果成真,對他們而言可不是好事。唉,說到底還是他那個大嫂太過蠻橫,若不是為了跟陸儉較勁,何至於此?

想到這裏,陸莘不由更感慨了,他也是親自打探過的,如今陸儉已經執掌了赤旗幫開設的銀行,手裏權柄怕是不小。這才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啊,若是當年大哥稍稍看重一些這個嫡長子,事情何至於鬧到如此局面?

等等,像是想起了什麽,陸莘突然坐直了身體。如此說來,赤旗幫也未必是他們陸氏的敵人啊,如果擠掉陸修,重新讓陸儉繼承家業,那是不是也能順理成章跟赤旗幫搭上關系呢?這還真未必不可行,皇儲異位,兄長的仕途基本斷絕,如今保住陸氏才是關鍵所在。這時候南陽陳氏反倒沒那麽重要了,那麽壓制那位續室,重新結好陸儉應當也不難啊。他那好兄長可是相當的“能屈能伸”,多半也會答應下來的。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被人搶去的遠洋船隊了,這一場簡直傷了筋骨,惹得不少族人對赤旗幫恨之入骨,想要彌補恐怕不太容易。但是話說回來,事在人為嘛,只要利益足夠,沒什麽仇怨不能放下,可以從長計議。

想到這裏,陸莘的臉色終於好了點,然而下一刻,他的眉頭又再次皺了起來。不對,這兩日他可是讓人看住陸修的,根本沒人在他面前提過番禺來客的事情,更別提怎麽說這小子也是個在國子監讀過書的,哪能如此輕易就被人激怒,直接堵上門打人?這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