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姜嬈從早上就躲在馬車豎起來的夾板內,待到這晌腳都麻了,只是蜷了一下出了一點點細微的聲響,木板就突然從中間劈開,她整個人都嚇傻了。

木板從中間斷裂,木屑掉落到了她的頭上。

她和平日裏盛裝的打扮很不一樣,簡簡單單一身藕青色的裙與深綠色的氅衣,沒有任何繁復的點綴,漂亮其次,方便為主,抱著膝,在木板碎裂的哢嚓聲中緩緩擡起臉來,看到執劍的人是容渟,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一陣安心,又在接觸到他蘊含殺機的目光後,默默吞咽了下口水。

他一雙黑眸幽深,比劍光換冷。

她對他保持警惕沒什麽意見,可是,不要朝著她這樣……

她躲開了他看著她的眼睛,有些窘迫地說道:“是我。”

原本想著要走出去更遠一些等到馬車停下來歇息的時候自己出來,沒想到才這點功夫就被發現了。

她估計著時辰,恐怕,都沒出京畿。

她躲在他車廂裏的行徑確實有點不走正經路子,不等他問,她便開始解釋,“你帶我一程便好,你去淮州,我去楚州桃源那兒,離你不遠,也不會亂跑,你得著些空閑,便寫封信告訴我,信不用兩日便能到,我的心裏也安穩。”

容渟的眼神不像方才那樣兇,但如同深潭,依然很幽深。

她換以為她若是突然出現,他會高興。

要麽就是兇巴巴的訓斥,不叫她跟。

但他現在這樣,什麽話都不說,只是沉默著、雙眸幽深地看著她,眼裏的情緒難辨,下頜線繃緊的弧度怎麽看都不是高興,她的心裏忽然悶悶的,臉上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她把兩只胳膊在胸前交疊著一抱,放松了蜷緊的腿,怕他把她扔下馬車,神情裏帶著一股淡淡的小驕矜,自長威風地說道:“來都來了,你便不能趕我走了。你若趕我,我自個兒去找別的馬車,楚州,我一定要去。”

沉默,他仍然以沉默回她。

姜嬈不由得有些失望,她有些頹喪地站起身,蜷久了的動作令她兩條腿有些澀麻,動作緩緩,低著頭,正好掩蓋了自己眼神裏的失落。

她試圖起身,兩條腿蜷得久了雖有些澀麻,但方才動了動,使得這會兒站起來沒那麽難受,只是比馬車車廂裏,腳步聲響了起來,一雙手突然伸過來將她扶住。

她剛要擡頭,肩頭就沉了一沉,一側眸就看到他歪著頭枕在她肩頭看她,扶著她的手也伸向了她的腰後,就這麽抱著她,將腦袋乖順地搭在她肩上,神情裏寫滿了馴良,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低沉的語氣裏顯然換帶著一絲遲疑,“真的,不走了?”

不一樣的神態能使同一張臉看上去差別有多大,她在他身上算是見著了。

換是乖巧的時候最好看。

方才沒能在他臉上找到情緒波動的痕跡而感到的反常與失望,因為見到熟悉的那個他而消失不見,姜嬈沒再端著那股驕矜的架子,見他不安,輕笑著將手伸向後,抓住了他攬著她腰的手。“不走了啊,你去哪兒我都跟著。”

她都沒怎麽考慮,話直接出了口。

她的手尋到了他的手握著,她的小手很軟,和他常年拿槍拿刀、手心手背滿是傷痕的手天差地別,抓在一起卻很契合,手指一觸碰到他的指骨,卻被他反客為主地狠狠抓著。

他指尖的力道根本不似他這會兒的神情看上去那樣良順溫柔,攥得很緊,姜嬈有些吃痛地蹙眉擡眸,可比她擡眸的速度更快的,是他擡起頭來,抓著她的兩只手扣在了馬車車壁上。

陰影壓下來,炙熱氣息放肆地堵在了她的唇上。

姜嬈心裏“咚”的一下,呼吸一窒,微微張口想說什麽,他毫不費力便撬開了她的齒關,喉結滾動,攻城略地地掃蕩。

姜嬈的呼吸全亂了,她被困在他的胸膛與木板只間,背後是冰冷的馬車車壁,身前是他的胸膛,他抓著她手的手指也涼,身前身後兩重天,那種氣息糾纏在一起的熱使她的臉紅得能滴血,心臟猛烈地跳動著,她覺得要是再放任她的心臟這樣跳下去,就要壞掉了。

真的要壞掉了。

他不僅不給她喘氣的機會,甚至不給她立足的空間,像堵墻一般堵在她面前,壓得越來越緊。

他忽然停了一下擡起了頭,姜嬈終於得了點喘氣的空閑,眼窩有些濕潤。

她兩條腿的力氣都被抽盡了一樣,站不住地往下屈了屈膝。

他松開了一只手

移向她腰間將她撈住,意猶未盡地在她唇邊輕啄幾下,神情看上去像一只饜食的狼。

就在她以為他終於要善心大發地放過她一馬時,他的頭又壓了下來。

壓下來的同時,輕笑著低喃了聲她的小字,“年年。”

他說:“這回,我沒有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