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伴駕

夏桐正要細問皇帝究竟是何疾病,裏頭人已凝聲道:“進來。”

夏桐不禁感嘆這人耳力真不錯,隔這麽遠都能聽見。

安如海幹笑兩聲,“陛下耳聰目明,非我等所能及。”

說罷悄悄拉了拉夏桐衣袖,“去罷。”

夏桐卻有些怯懼,“公公不為我引薦一番麽?”

雖然未侍寢過,可聽嬤嬤說規矩,歷來妃嬪頭一遭侍寢,都會由內侍引著到皇帝跟前介紹一番,如此既有利於兩人相熟,也能緩解氣氛——這麽幹巴巴的杵著算什麽意思?

安如海哪敢說他當了這些年的差,還是頭一回見皇帝召幸嬪禦,自己都沒經驗,如何能指點旁人?

他只得輕輕推了夏桐一把,“放心,陛下乃仁善之君,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自個兒卻如老鼠見貓一般趕緊躲到廊下去,還離窗戶遠遠的,生怕被皇帝看見。

夏桐:“……”

你這個樣子實在不能叫我放心啊。

奈何事已至此,夏桐也只好硬著頭皮掀簾而入,這位陛下看著兇了點,諒來不會是亨利八世那樣的殺妻狂魔——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了。

進去之後夏桐不敢擡頭,先軟軟的行了個禮,“妾才人夏氏參見陛下。”

從她的角度只能瞧見一方側影,皇帝仍埋首書案,想必在批折子。

聽到聲音,他也只嗯了聲。

夏桐不知該怎麽辦好了,難道要她站著伺候?可聽安如海話裏的意思,皇帝大約是不喜人近身侍奉的,她自作主張去獻殷勤恐怕會適得其反。

可也不好幹站著,現在她就覺得腿有些發軟——被安如海那番話給嚇的。

等會子要是栽倒在地,聲響巨大,就更不好收拾了。

夏桐便摸索著尋了張錦杌坐下,雖然還有床,她並不敢就坐,雖然她名義上是來侍寢的,可誰知皇帝還會不會有些別的毛病——萬一他有潔癖呢?

不過這樣遠遠的望著,倒令她覺得這位天子的輪廓柔和了些,黃昏時的夕陽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隱約能瞧見微細淺淡的絨毛,看起來更像個少年人。

皇帝本來也不算老。

夏桐無所事事,只好茫然四顧,無巧不巧的,就被她看見面前的幾案上擺著一碟點心,應該是綠豆糕,淡淡的微黃,看著便讓人食欲一振。

夏桐心裏蠢蠢欲動起來,方才因安如海催促得急,她連晚膳都沒用,這會子早餓了。

小小的嘗一點應該不要緊吧?她要侍寢,不填飽肚子哪來力氣……夏桐如此想著,鬼使神差般撚了塊糕放進嘴裏。

她牢記著安如海的囑咐,並不敢放膽去嚼,生怕發出聲響驚擾皇帝,而是一點一點的用津唾潤濕,再由舌尖裹著往胃裏送,如此反而更感甘甜。

劉璋批完一沓奏章,漫不經心地抻了個懶腰,回頭瞧時,就看到那女孩子如小松鼠一般,津津有味捧著糕吃著。

虧她能耐得住脾性,半點也沒吵他。

劉璋不由笑了笑,“原來你還沒用膳?”

夏桐因自身行為太過鬼祟,沒想到被人發覺,這一下便驚得嚇著了,一口糕堵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她又不敢咳出聲,只能努力瞪眼梗脖,想將其吞下。

劉璋看著都替她著急,嫌棄的將茶壺提到身前。

夏桐趕緊倒了杯水,慢慢喝下去,待嗓子眼舒服了些,方細聲細氣道:“多謝陛下。”

一低頭,卻發覺那杯身是純金的,飾以龍紋,她便連話都說不出了——應該不會被拉出去杖斃吧?

還好皇帝並沒潔癖,或者不明顯,只冷著臉道:“擱著便是,等會兒朕會讓安如海拿去洗濯。”

夏桐這才放心,又想起皇帝方才問話,忙回道:“是妾趕著侍奉陛下,沒顧上用膳,不關安公公的事。”

她再愚鈍,也知道禦前的人得罪不得,再說,安如海待她也不錯——沒他提醒,夏桐還不知皇帝有這多忌諱呢。

劉璋淡淡掃她一眼,心裏便定了性:還算是個安分守時的,跟她父親一樣。

看來今夜選她不算錯。

夏桐見窗外暮色已經濃黑,估摸著皇帝要就寢了,便弱弱擡手道:“妾……來服侍陛下更衣。”

既然入宮,便料著會有這一步,雖說當老處女在她看來也很好,可皇帝非要她,她還能說不給麽?

好在她雖怕羞,自然比起古人還是多幾分見識的,比起生澀抗拒,還不如勉強迎合,反而不那麽難受。

但皇帝臉上卻並沒有做那種事的意思,他淡淡道:“朕勞碌一天,已經累了,各自安寢吧。”

夏桐悄悄松了口氣,又有些惱火:既如此你不會早說,害她白擔了半天心!

可估摸著皇帝的意思,也不會立即放她離去,而是讓她在殿中過上一夜——她猜想應該是蔣太後逼得太緊,皇帝才隨便拉個人來充數,換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