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如意

心裏雖然放松了些,夏桐也不敢想得太美,唯恐皇帝是在威逼利誘,那自己不就正中圈套?

便只字斟句酌道:“勞陛下費心,妾自便即可。”

將碗中的綠豆糕揀了兩塊,細細咀嚼起來——心理學上說,熟悉的事物能快速拉進兩人距離。夏桐記得她初次來乾元殿時吃的就是這種糕,皇帝還笑她是只小松鼠。

天地良心,她的膽子也就榛子仁那麽大點,皇帝實在不必對她嚴防死守的。

等咽完糕點,又喝了些熱茶,劉璋方閑閑問道:“你進宮是自願為之麽,還是有何迫不得已的情由?”

夏桐忙正襟危坐,小臉繃得緊緊的,嚴肅得像在面試,“回陛下,妾確是自願參與選秀,並無人逼迫。”

皇帝咦道:“為何?但凡女子入宮,要麽為了家族名利,要麽為了自身前途,想來無非就這兩樣。”

夏桐心道原來你知道啊,那還白問些什麽?

面上卻幹巴巴的道:“妾仰慕陛下風姿久矣,只恨無緣一見,故而在禮部頒下詔書時,妾才鬥膽一試,實則不過為全畢生夙願。”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多吹點彩虹屁總歸不會錯。

劉璋冷笑,“你對朕的容貌性情懵然不知,何談仰慕?這話未免也太做作了些。”

夏桐啞然,這人好生難纏,不這麽說還能怎麽說?

正想著該如何找個更合適的理由,便聽皇帝冷聲道:“歸德侯府的嫡出公子,據聞對你心悅已久,為何你要拒親,傷透那人的心呢?”

謠言果真殺傷力不小,現在她倒成人人喊打的拜金女了。夏桐雖不在意虛名,心下卻也覺得冤枉,忙叫起屈來,“陛下,妾與表兄並非流言所述那般,妾亦並未對不起他……”

劉璋神色愈發冷淡,“難不成,是朕棒打鴛鴦?”

夏桐心道你這人也怪,綠帽子自己扣得牢牢的。

她並不在意皇帝是否有綠帽癖,但名譽總得挽回一二,遂深吸一口氣,誠懇的道:“程表哥的確來夏府提過親,但妾之所以拒絕,並非由於貪慕虛榮,也不因家中逼迫,實在是,妾對其並無男女之思。”

劉璋眉心不動聲色舒展了些,聲音依然下沉,“是麽?朕聽聞程會元不止才學出眾,亦生得一表人才,長安城內仰慕他的閨秀不在少數,難道你就沒稍稍心動過?”

夏桐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

心下暗自狐疑,難道皇帝還專程差人去打聽過,否則怎的對程耀的風評一清二楚?

劉璋的確讓暗衛悄悄查了個仔細,不如此總是不舒服,如今見夏桐神色坦蕩,面上並無絲毫留戀不舍,心裏的疑惑便稍稍去了些——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戲哪能演得這般出色?多半是真的。

可他仍是刨根問底,“為何?”

夏桐當然不會說嫌棄程耀是個文抄公,那樣連自己是個穿越者的事也暴露了,沒準會被一齊當成妖怪燒死。

她換了種說法,“陛下對貴妃和昭儀娘娘有過男女之情麽?”

劉璋黑了臉,“當然沒有。”

他躲蔣家都躲不及,怎麽會去碰蔣氏的女子。

夏桐也猜到如此,皇帝若喜歡兩位表妹,老早就收用了,怎會讓她倆獨守空閨?

繼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陛下又是因何呢?”

劉璋不說話了。

夏桐替他將謊圓過去,“陛下和妾都是一樣,比之天下人亦然。自幼相識,朝夕相伴,自然只能有兄妹之誼,而無男女之思,這也是人之常情。”

換句話說,你會對一只陪伴長大的小貓小狗產生愛情麽?距離產生美,太熟了就變親戚了——所以影視劇裏天降往往能戰勝青梅。

劉璋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他並不討厭蔣碧蘭與蔣映月,只是沒多少耐心,既然蔣太後要她倆進宮,皇帝只打算好生養著就是了,侍寢卻是從未有過的念頭——哪怕自身沒這個怪病,他也不想。

夏桐見皇帝聽得聚精會神,終於覺得安全,凝聲道:“所以陛下實在不必憂慮妾身心懷異志,從前沒有的,今後更不會有。”

其實程耀若不是天天來家中刷存在感,夏桐也不會那般討厭他。可惜這人半點也不識趣,整日自以為是的求愛,夏桐只好進宮來躲清靜了。

她望著皇帝英俊的眉目,大膽說道:“見識過陛下的姿容,妾心裏哪容得下旁人,若非滿宮裏流言肆虐,妾都快將那程耀忘了,還是您提及妾才記起一二。”

劉璋的心事得到解答,這回就能聽進她的恭維了,唇上不自禁地掛上一抹笑,“朕真有那麽好看?”

夏桐雞啄米似的點頭。

這倒是實話。照她的親媽眼神來看,皇帝其實依稀有些像圓月彎刀裏的白古,但因經常皺著眉,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才顯得格外兇惡;近來心情好轉,逢人帶著三分笑,便多了幾許親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