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承歡

她不敢耽擱,向安如海道:“公公,我這就隨您過去。”

不管皇帝是否誤會,她這回死皮賴臉也得留在宮裏,哪怕當個失寵的嬪禦,也比跟程耀強——何況程耀此人氣量狹小,自己先前那樣拒絕他,他豈有不惱的?指不定會用什麽陰損的招數對付自己。

現在恐怕就使勁在皇帝跟前造她的謠了。夏桐微微閉目,覺得這一關十分難過。

安如海看起來卻分外悠閑,“主子莫急,陛下吩咐了,請您沐浴更衣後再去不遲。”

夏桐:“……”

這令她愈發不安——聽說民間殺豬之前也得先用米粉洗得白白胖胖的呢,難道皇帝的意思是要她負荊請罪,進去之後剝光了挨一頓毒打?

夏桐不禁露怯,“公公,陛下是否正在氣頭上?”

安如海又恢復了從前那種神秘莫測的態度,笑而不語。

這讓夏桐也不知該怎麽辦了,難道皇帝是想將她洗濯幹凈再送去程耀府上,作為一份大禮?

可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就算真要指婚,也該先讓她遣返家中,又不是作妾。

夏桐懷著滿腹狐疑跨進浴桶,天氣漸漸和暖,水也不必燒得滾熱,半個時辰將將好。

春蘭還往裏頭加了許多新采摘的玫瑰花瓣,嗅上去有一股幽幽的清香,簡直要把她整個人腌制入味。

夏桐煩惱道:“別撒了。”

春蘭捧著花籃發怔,“主子要面聖,不是該沐浴熏香麽?”

傻丫頭還以為是件好事呢,夏桐心中暗暗叫苦。倘皇帝認定了她和程耀早有私情,不是賜婚,那就是賜死——真死了倒好,可萬一被打得半死不活呢?

夏桐還從未挨過廷杖,想起來便一陣哆嗦,她這樣嬌嫩的身子可經不起皮肉之苦。

不成,她這條鹹魚也得努力求生。夏桐對著房中那面寬大的穿衣鏡,往臉上使勁擰了兩把,本就被熱氣熏得白裏透紅的面龐愈發楚楚動人,看到這樣一張臉,想必皇帝總不會舍得下狠手吧?

為防萬一,夏桐又吩咐春蘭,“把墻角那個陶甕抱來。”

王靜怡的安神茶連著往乾元殿送了十幾日了,夏桐也暗裏積攢了不少,雖然未能驗證其療效,夏桐估摸著主要作用應該是刺激細胞活性——否則難以解釋如何豐胸。

那麽,對於抵擋外傷應該也有一定作用,再不濟,至少能促進創口恢復。

女孩子最怕留疤了。

夏桐不敢多飲,只用小銀匙挖著喝了兩勺,這個劑量應該危害不大。

做完這些,她便昂首挺胸,準備去上刀山下油鍋了。

*

正殿外頭,平姑正跟安如海嘮嗑,“陛下真會舍棄夏主子麽?”

總歸是寵了這麽久的女人,縱然存有利用之心,可是說放就放,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何況她看夏主子對那程耀著實沒甚感情,這不是送羊入虎口麽?

安如海笑道:“您覺得陛下會聽信那人一面之詞?”

他說與夏主子兩情相悅就兩情相悅了?安如海還敢說自己是他親爹呢,姓程的可敢答應?

平姑松了口氣,卻嗔道:“那你何必嚇唬人?”

夏主子剛剛進宮,膽子又小,一聽這話豈有不慌的,只會這會子人都魂飛魄散了。

安如海擺擺手,“還不是陛下……”

忽見夏桐從裏頭出來,便不說了,只將轎簾掀開一角,“才人,請罷。”

夏桐看這頂軟轎與她往日乘坐的又有不同,四角掛著八寶琉璃燈,彩光輝映,一副喜氣洋洋的派頭。

心下愈是不安,求助似的看著平姑,“姑姑,我……”

平姑安撫道;“主子放心,沒事的。”

她大致猜出陛下是什麽意思了,奈何看安如海的模樣,定是皇帝囑咐不許多說,平姑也只好三緘其口,心裏只覺得年輕人荒唐,這種事也是好鬧著玩的!

看來夏主子一進宮,連素日那個冷冰冰的陛下都變了樣了。

*

夏桐六神無主坐在轎裏,並不像新嫁娘,倒像個被強盜虜獲的壓寨夫人——她對於程耀的婚事實在不抱任何信心。

倘皇帝執意要將她送走,她要不要來個以死明志呢?當然不是真死,只是做做樣子。

夏桐記得乾元殿的博古架就放著一把小銀剪子,可真到了那關口,她想她也做不出來。光是劃破一點皮就足夠將她嚇壞了,她頂怕疼。

或者該去撞柱?這個也疼,還得考慮副作用,萬一撞出腦震蕩了呢?

還沒等她想出一個妥善的處理方式,輦轎已經到了。

夏桐蠍蠍螫螫下了轎,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走進皇帝寢宮,表示她挨罰的決心——還好如今時氣和暖,不算冷。

可她的嘴唇也正簌簌發抖,尤其當面向閉目養神的皇帝時,“妾柔福宮夏氏參見陛下。”

聲音都微微變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