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姑侄

夏桐卻是輕輕哦了聲, 隨即著人安頓起來,既然常嬤嬤得的真是痘瘡,那她所用所食之物就該格外當心了, 杯盤碗碟之類的都應做上記號,被褥枕頭等也同理, 最好每日多拆洗幾遍,尤其避免與寧壽宮其他物件混雜, 如此方可保萬全——畢竟不是人人都打了疫苗。

蔣太後見她只顧發號施令, 半點不聽自己說話, 氣得蛾眉倒豎,“夏氏!誰許你擅作主張的?”

夏桐很無辜的道:“妾也是為了您著想啊, 難不成要蔓延得寧壽宮到處都是?那才叫兇險呢!”

本來以為蔣太後找人裝病,結果不是, 那就不能不慎重對待了。

蔣太後覺著有理, 只得耐心等她忙完,待夏桐將裏裏外外打點好, 方笑眯眯地朝前道:“母後,您剛剛想說什麽?”

她這麽一笑, 倒顯得蔣太後成了惡人。

蔣太後暗罵一聲狐媚子狡猾, 面色陰沉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宸妃,哀家看你這段時日辛苦得很,才會犯這樣嚴重的疏失,這件事哀家且不與你計較,但, 那塊鳳印你還是交上來罷, 婦人家當以相夫教子為宜, 至於內廷瑣事,日後有淑妃操勞就夠了。”

她也不傻,知道若誣稱夏桐有意下毒,那就難免引來皇帝質問,再查下去反而不妙,幹脆輕描淡寫,想著夏桐如若識趣,就該自覺交出協理六宮之權——總比被押進暴室受苦的強。

夏桐卻似聽不出她言外之意——多半是裝的,依舊笑吟吟的道:“太後出言責怪,臣妾亦不敢辯,只是這件事實在冤枉,當初臨江王世子的寢衣穿著,妾都交由德妃賢妃兩位姐姐全權負責,妾是半句也不敢過問的,您若不信,只管傳她二人來見。”

這話說的十分巧妙,也撇清了自身幹系,蔣太後卻不信,懷疑她故意推諉,她這種勢欲熏心的女人,豈會舍得放權?

於是讓人傳溫氏和徐氏來。

溫德妃和徐賢妃尚不知發生何事,還以為蔣太後愛惜人才,要重新重用她們呢——宮裏生存的法則一向是水往高處流,盡管當初這妃位是因夏桐而封,可要再進一步,夏桐卻幫不了她們,還是太後老人家更有話語權。

也不用如何費勁盤問,二人便竹筒倒豆子般什麽都說了,那幾件衣裳的確是她們給出去的,但寧壽宮的人親自來要,她們怎麽好不給呢?

徐賢妃還巴巴的道:“估計是太後舍不得世子離開,要留幾件衣裳做念想,哎,做祖母的這樣慈心,當真難得!”

自以為奉承得十分得體,蔣太後卻恨不得照臉啐她一口,呸,誰要那染了痘毒的衣裳做念想?蠢貨東西!

事實證明是一場烏龍,夏桐的嫌疑總算化為烏有。蔣太後卻怒猶未解,“來人,傳哀家旨意,溫徐資質駑鈍,不堪為妃,即刻起,降為婕妤。至於皇帝那裏,哀家自會說明。”

夏桐輕輕屈膝,“是。”

冷眼看著二人被帶下去,也懶得求情——說實在的,溫氏和徐氏也太糊塗了,明明她已吩咐了她們如何做事,偏要陽奉陰違去討好太後,結果呢,自討苦吃了吧?

蔣太後發泄了一場,仿佛渾身的氣力都抽幹了似的,疲憊道:“你也下去。”

她實在不想跟夏桐多說廢話,尤其這女子段數太高,應付起來格外吃力——當初她怎會以為她是個傻乎乎的呢?

夏桐知道太後不待見自己,卻不立刻就走,而是輕輕上前,端詳了一番常嬤嬤的臉色,蹙眉道:“看這情形,大概得請崔玉明親自照拂,正好如今世子已然痊愈,他那邊也可松手了。”

上年紀的人,抵抗力格外弱些,尋常太醫也不像崔玉明那樣熟悉痘瘡之毒,還是得有經驗的來治。

榻上人輕輕翕動著嘴唇,灰白的鬢發間,一滴淚痕悄然滑過——大概她想不到夏桐會這樣關心自己,反之,她一向愛戴之深的主子卻這般狠毒。

所謂的忠心,到底算什麽呢?

*

劉璋得知寧壽宮一場風波,氣得臉都快變形了,想罵又不好罵得,“母後真是……”

原以為蔣家垮了,太後多少會消停些時日,誰知自身子好轉後,卻變本加厲地找起茬來——說句造孽的話,皇帝甚至寧願她病著。

夏桐倒沒什麽可委屈的,反正她也沒吃虧,她反而覺得是件好事,“不管太後娘娘是有心還是無意,妾想,這回寧壽宮的人肯定得寒心了,不如趁這個機會接手過來。”

原本協理六宮最麻煩的就是寧壽宮那塊,管嚴了說是不敬尊長,管松了又像是欺軟怕硬,偏偏寧壽宮又最是鐵板一塊,裏頭人個個唯蔣太後馬首是瞻,輕易收買不動。

如今可巧出了這件事,夏桐想趁著撕開了點口子,不妨將寧壽宮那幫下人拉攏幾個,不止能隨時打聽太後動向,有她們做內應,也更加方便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