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虎煞(上)

賢俊先生驚訝道:“我還以為你見到彭鏗氏之後會羨慕少務,不料卻令你不想再做國君了。難道是城外的那一幕,彭鏗氏來得那麽張揚,而你又不得不隱忍,覺得這個國君做得憋屈?若是這樣想,那就大可不必。

樊室國的國事,確實受到赤望丘的操控,但就算是少務,他既仰仗武夫丘與孟盈丘之助、同時也不得不受制於這兩大派宗門的影響。彭鏗氏這次是占了理,在轄境內出了這種事,確實是樊室國的責任。

以他的身份和修為,如果不那樣找上門來,那就不是名震巴原的彭鏗氏大人了,反而顯得他心裏有鬼。身為賢明之君,你這麽處置是應當的,倒並不是因為怕了他而忍讓。”

樊翀又搖頭道:“我並非覺得自己是在忍讓,身為國君確實就應該這麽做,但受了點刺激是真的。年初時在百川城相見,他與我一樣還是五境九轉修士,此刻竟已突破七境修為。他來找我,因為我是樊君、必須對國中的事情負責,你說我不必怕他,但他何嘗又怕我這位國君呢?

我能夠享有眼前的這一切,是因為坐在國君的位置上。假如我不再是國君,還是原先的樊翀嗎?這正是我想到的問題,何必與少務去比誰是更出色的國君,我就是一名修士,貪戀君位只會耽誤我的修行,我應去尋求真正屬於自己的超脫之道。

身為國君我不如少務,但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少務卻做不到,他能像我一樣輕松地放棄君位、反而感覺是一種解脫嗎?就算他一統巴原,也不過是在塵世中拼爭數十年,在真正的世間高人眼中、在求證長生的仙家看來,不過是人間的彈指一瞬。”

樊翀說到這裏,賢俊先生也不禁長嘆一聲,身為大成修士,他的很多感觸當然比樊翀更深。大成修士的壽元長久,更重要的另一方面,他們確實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若繼續突破七六境修為,感受到的世界與常人完全不同;若能突破化境修為,更是已超脫眾生族類之別、超出凡人所能理解。

在很多凡人的眼中,大成高人飄飄在上,宛如超凡脫俗的仙家,無意打理俗務、甚至沒有凡人那般的七情六欲,理不理會世事紛爭全憑興致。這種看法也許是對的,也許只是一種誤會。因為隨著歲月的流逝,當年熟悉的人紛紛故去,隨著修為境界的提高,能夠彼此順暢交流的同類,也只是與他們一樣的高人。

賢俊先生問道:“你已經決定了嗎?”

樊翀點頭道:“是的,方才看見彭鏗氏小先生飛天而去時,我就已經決定了。明日就召集朝會,宣布將還君位於樊康,正式的典禮就定於明年春祭。”

賢俊先生:“如果樊康還像上次那樣堅決推辭呢?”

樊翀:“他從沒有堅決推辭過,上次也不過是故意謙讓了幾句。他本就是樊君,還君位於他,且早就有言在先,誰也不好反對什麽。我明白樊康的心思,他其實做夢都想奪回君位,只苦於沒有機會。樊康與我不同,他若失去了君位,便等於失去了一切,他早已擁有過,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感受。這些日子,樊康不知忍受著怎樣的折磨與煎熬,估計都要瘋了!我還是不要讓這位兄長真的瘋掉吧,盡快將此事了結。”

賢俊先生的神情先是有點惋惜,接著很動容,然後似若有所悟,此刻又笑道:“若是樊康知道你有這個想法,估計讓他跪下來給你舔腳趾都是心甘情願的……你退位之後,打算回赤望丘潛心修煉嗎?但別忘了,赤望丘未必希望將來出現你這樣一位長老。”

樊翀點頭道:“這我很清楚,我是樊室國宗室子弟,赤望丘很願意收為傳人、並動用各種資源培養。但我並非白額氏族人,恰恰又因為樊室國宗室出身,便不太可能進入赤望丘的核心。我雖有五境九轉修為,但得到的指點,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便是我自己的修行,辭去國君之位,我便是一名真正的修士,與以前相比並沒有什麽改變,仍會與各派高人結交,希望賢俊先生您能多加指引。我不會強求在赤望丘中的宗門地位,更不奢望成為掌管宗門事務的長老,只要一步步擁有更高境界的修為,便足夠了。”

樊翀說的倒是實情,赤望丘確實很希望招收各國宗室子弟入門,並由各位高人指點他們修煉,借此加強對各國宗室的控制。比如這次百川城之會,赤望丘便能派出一名弟子樊翀來擔任樊君君;而國君平日行事,也不得不遵宗門之命。

除了各國宗室以及各大宗族子弟,赤望丘如今招收傳人的範圍,早就超出了白額氏族人內部,甚至在巴原各地挑選年輕才俊引入宗門,比如星煞當初就看中了偶遇的虎娃。赤望丘也會刻意培養與指點這些人的修煉,使其勢力遍布巴原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