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謀於虎(下)

虎娃當初讓樊翀以國君的名義下令,斬了瀘城城主鶴二鳴,對白額氏一族確實不是什麽壞事。鶴二鳴身為瀘城城主、鶴翔氏一族的族長,卻在宜郎城安插耳目打探各種情況,更在白額氏族人的聚居地搞出這種動作。赤望丘不動他也就罷了,但絕不會介意有別人收拾他的。

星煞又問道:“可是此人如此行事,分明就是在凝聚整座巴原的民望,若是將來助少務一統巴原與赤望丘為敵,會不會成為大麻煩?若此時不聞不問,或許養虎為患。還有那命煞的圖謀,師尊也不會不知曉……”

白煞淡淡一笑道:“有的人可能有所誤會,認為我不願看到少務一統巴原,其實並非如此。我只是希望少務清楚,他怎樣才能一統巴原?所以才會暫時留下相室、鄭室兩國殘境。就連我赤望丘中的大成修士,尚且對一國君位不感興趣,我所求更不在世俗之權柄,五國紛爭不過是我見證的世事。

至於那命煞欲成為國祭之神,不能說她沒有想法,但在我看來卻很可笑。須知歷代天帝成為國祭之神,都是在其登天之後。且國祭之神若是由哪位君主勉強冊封,又有什麽意義?中華之地歷代國祭之神眾多,如今享祭者還有幾位,其中又有幾人登天成仙,更別提成就天帝位了。

歷代天帝享萬民長久之敬,哪怕青帝、炎帝世系如今已被黃帝取而代之,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仙家大神通境界凝聚萬世民望,可能才是開辟帝鄉神土之關鍵。區區命煞,求證不得此道,她只是欲邁過登天之徑而不得,所以才會動此念頭。

當年的武夫大將軍,尚不能成為巴原國祭之神,區區命煞僅憑少務的一道冊封,就想成為在整座巴原上享祭的神靈嗎?她達不成目的的,反而會成為少務心中的隱患。少務在世之時,尚未必能掌控其國,他離世之後,這巴國又將成為誰的巴國,少務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倒是那個彭鏗氏,卻不可不關注。他有凝聚民望之心,在巴原五國中皆已留下這麽多驚人之舉,而且很顯然有少務在推波助瀾、派人將其事跡宣揚各地。若有機會,我們不妨順勢再推一把,讓他在巴原上聲名更盛。”

易塞長老不解地問道:“宗主這是何意?”

白煞:“民心可由敬而畏,亦可由畏而懼、由懼而惡。他在百川城之會後做的事情,已經張揚過頭了,既聲名遠揚,未嘗不可令之兇名遠揚,由萬民之敬成萬民所惡,有時不過一念之間。”

星煞眼神一亮,連連點頭道:“弟子明白了,其人之所行,亦是倚仗神通殺人越貨,只是因他所遇之事、所針對之人,才能得萬民之敬。有朝一日若是行止不慎,亦可讓他身敗名裂、受萬民厭棄。”

白煞:“其實他已兇名遠揚,只是人尚不覺,此事也不必著急與刻意。若其人心性如此,遲早有合適的機會,屆時你自知該怎麽做。”

……

白煞出關,眾人議事完畢,肇活長老將弟子樊翀又帶到了自己的清修之所,關門之後啟動禁制隔絕內外聲息,師徒兩人這才安座。樊翀見師尊如此慎重,有些不解地問道:“您難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方才不便說,要等此刻才能私下交代弟子嗎?”

肇活點了點頭:“是的,有些話不便為他人知曉,就連以神念囑咐都須謹慎,畢竟宗主之修為已高深莫測……為師想問你,對今日之事,是怎麽看的?”

樊翀:“今日之事?師尊所指應是昨夜之事吧?玄源師叔在山外偶遇高人,疑其為少昊天帝的另一支傳人,又發現其人企圖暗中探查赤望丘,於是便跟隨他來到。玄源師叔卻沒想到,宗主在護山大陣中另留手段,她一回山便被察覺,卻將那人驚走。——事情經過,弟子便是如此推測的,相信其他各位尊長,也大致會做此判斷。”

肇活神情凝重道:“為師是想問你,對那潛入赤望丘道場、祭拜少昊之人是怎麽看的?”

樊翀:“弟子昨夜不在山中,並未見到此人。”

肇活莫名嘆息道:“重點並不在於你是否見到此人,而在於宗主已確認,他的確是少昊天帝的另一支傳人,能施展吞形之法,必然已將吞形訣修煉大成……徒兒啊,你在赤望丘未得吞形訣秘傳,聽說巴原上又出現了少昊天帝的另一支傳承,就沒有想法嗎?”

樊翀突然反應過來,有些驚愕道:“師尊的意思……難道是想讓我找到此人,向其求教?”

肇活意味深長道:“為師可沒有說什麽,這是你自己想到的。我長年於山中清修,門下弟子不多,亦疏於調教,唯有你是最出色的。你已有大成修為,但赤望丘所傳承之根本秘法吞形訣,卻無緣得授。

本門歷代弟子修煉吞形訣與吞形之法,皆須宗主首肯,宗主今日已出關見到了你,卻半句未提此事,你在赤望丘中恐怕是得不到傳承了。修為至此、連國君之位尚且放棄,當然要尋求那邁過登天之徑的一線之機。如此狀況,對你未免太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