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虛度的時光...)(第2/2頁)

“希言。”

聽見他說。

黃希言心臟往下沉了沉,“嗯”了一聲,並沒有轉過頭去,腦袋低垂,藏進自己落下的陰影裏。

而席樾,仿佛只是無端地想叫她一下,遲遲地,沒有下文。

微波爐再次“叮”的一聲。

黃希言偷偷地出一口長氣。

兩個人像小學生放飯,一人拿一只三明治,出了廚房。

黃希言腳步要往餐廳去,席樾卻指一指自己的書房。

他先一步進去,擡手拂開了書桌上的東西,騰出來一些空間,手掌抓住無線鼠標,點擊一下音樂軟件的播放鍵,藍牙音箱裏淌出來歌聲。

There’s not many people

I’d honestly say

I don't mind losing to

But there's nothing

Like doing nothing

With you

音量沒有很大,剛剛好不會顯得吵。

這首歌黃希言也聽過,叫做《Nothing》,也在她的歌單裏。她暗暗感到聽歌喜好的默契。

沒有說出口。

黃希言往電腦屏幕上看一眼,席樾好像在做場景氛圍練習,好眼熟的橋和月夜。

她收回目光,要往沙發那邊去,席樾卻將椅子拉開,讓她坐,他自己去了窗邊的沙發上坐下。

她腳尖點在木地板上,將座椅轉個方向,朝向席樾。

三明治是培根芝士蛋口味,冰箱裏凍過再微波加熱,口感有點軟趴趴。咬下去的時候,嘴角沾上芝士,她害怕吃相不好看,又將椅子轉回去。

聽見身後席樾說:“你不要背對我。像是不認識的同學一起吃食堂。”

黃希言聞言笑了,只好再轉回來,順手抽一張他放在桌角的紙巾盒,拿在手裏,以備不時之需。

她伸手指一指電腦屏幕,“是之前我幫你拍的照片?”

“嗯。”

“能派上用場就好。”

席樾頓了下,擡起眼,看著她,思索什麽的模樣。

黃希言覺得,他的表情分明有話要說的,然而她等了等,他卻沒有開口。

三明治也就巴掌大小,或快或慢,幾分鐘之內都吃完了。

黃希言把塑料紙的包裝袋疊一疊,低頭去找書房的垃圾桶,席樾走過來,拿走了她手裏的,一並扔到外面。

等席樾丟了垃圾回來,黃希言自覺站起來,“你是不是要畫畫了。”

“可以現在不畫。”

黃希言眨了一下眼睛。

席樾看住她,“你好像不開心。”

似乎,不那麽完全篤定,於是又加一句:“是不是?”

黃希言怔了一下。

“做點什麽? ”席樾環視書桌,“看電影麽?或者……畫畫?”

黃希言一笑,眼睛兩枚彎彎的月牙,“我不太會。”

席樾抓了一盒48色的彩鉛給她。

她打開來,那裏面顏色按照色階漸變排列,強迫症福音。

緊跟著,席樾又找一圈,從堆在角落的一沓畫稿裏隨便抽出一張,攤在她面前。

那是一張復雜又細致無比的線稿,某個花園的一角,各種花朵密密匝匝堆積,卻層次豐富,雜而不亂。

黃希言笑了,“秘密花園填色麽?”

“差不多吧。”席樾也笑了。

“我不會配色,毀掉你的線稿怎麽辦?”

“是廢稿,你隨便玩。”

席樾自己拿上平板,去沙發那邊坐下,把書桌的空間都讓給她。

黃希言轉頭看他一眼,他黑色的T恤裏撐出寬而平闊的肩膀的形狀,皮膚被黑色映襯得更白,垂眼時,睫毛陰影落在臉頰上。他實在有一種過於清冷的美感。

但是,她知道的,他其實有多溫暖。

席樾意識到她的打量,一下擡起頭來,對上她的視線,“怎麽了?”

黃希言搖頭,“隨便塗也沒關系麽?”

“嗯。”

黃希言捏著彩鉛,一筆一筆將封閉圖形填滿。不懂配色,幹脆隨心所欲。

音箱裏一首一首歌地往下播放,身後是席樾拿手寫電容筆畫畫的“沙沙”聲。

那個被所有人視為沉默寡言又極度自我主義的人,卻是唯一一個,關切她的情緒,用他的方法哄她開心。

過去二十年所有的壓抑、自卑和倉皇,比不上此刻更難過。

她想她可能會永遠記得此刻。

他們近到只是一背身的距離。

卻遠到哪怕向他靠近一點也不可以。

她在一瞬間,想到那個和他困在公園涼亭的雨夜。

她知道自己不會再主動找他了。

這是最後一次。

心臟變成注滿水的海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