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熊(第2/3頁)

近到一睜眼便是少年的胸膛,耳朵能聽見他心臟劇烈的狂跳。

而秦宴低著頭,把腦袋埋在她頸窩上方,熾熱的呼吸灼得脖子又麻又癢,江月年聽見他無比沉重的呼吸。

甚至於,按在她後頸上的冰涼指尖也在顫抖著。

這本該是個非常曖昧的姿勢,江月年心裏卻亮起一片紅燈。秦宴周身的氣場陰沉如地獄修羅,這個動作完全不像是親密的呢喃。

更像是用利爪一把擒住獵物,然後露出森白的齒,要將食物一點點吞吃入腹。

對了。

她忽然想起來,在那些雜七雜八的八卦裏,秦宴同學是偶爾會不太對勁的。

秦宴的呼吸又重了幾分,落在頸窩裏的熱氣燙得驚人。江月年正思考著是不是應該先掙脫他帶來的桎梏,在下一秒鐘,按壓在脖子上的力道便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大概是為了壓制某種沖動,秦宴居然把嘴唇咬出了血。少年在松開她後別開視線,胡亂抹去嘴角血跡,說話仍帶了喘息:“走。不用你多管閑事。”

他的口吻淡漠且絲毫不留情面,字裏行間顯露出陰冷的戾氣。

近在咫尺的江月年果然露出了有些慌亂的目光,在片刻沉默後站起身子:“你先留在這裏靜一靜,那、那我先走啰……?”

秦宴不置可否。

緊接著耳邊響起腳步聲漸漸遠去的聲音。

巷子裏沒有燈,遙遠街燈帶來昏昏沉沉的光暈,一切都顯得不那麽真實,只有身上撕裂般的劇痛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自己還活著。

傷痕累累的少年靠在冰冷墻壁上,頭頂被磚頭打破的裂口生生地疼。

會和那群小混混結下梁子純屬意外,只不過是某天放學回家,撞見他們在勒索一個哭哭啼啼的初中生。他上前制止,結果其中一個混混喝多了酒,一邊罵他逞英雄,一邊掄來拳頭。

那天他們狠狠打了一架,初中生趁亂逃走,早就不見蹤影,倒是秦宴被那群人記恨在心,三番五次前來找茬。在聽說他精神不正常的傳言之後,戲弄與毆打就更加頻繁。

不過這並不算什麽,他們肆無忌憚地朝他揮拳頭,秦宴同樣能讓他們吃苦頭,

在陰溝打滾的日子裏,他早就被生活磨出了尖利的棱角。

秦宴想,像一條無家可歸的野狗。

就連唯一會笑著對他說話的人也選擇了離開。

想起被自己松開後頸時,江月年滿含驚懼與震撼的神色,秦宴抿了被血染透的薄唇,勾出一個自厭的輕笑。

他就是這樣劣質的存在,孤僻陰冷、不善交際、從出生起就生活在泥潭裏,就連自己的情緒都沒辦法好好控制。

想把她的脖子咬開。

這個念頭無比狂熱地催促著他,少年蜷縮在巷道角落,冰冷的身體再度顫抖。

但是不可以。他不是怪物。

他也不想……傷害她。

就算知道那份善意只是一時興起,就算那些藥物、那個微笑、那段與食堂阿姨的對話都是他卑微至極的奢求,無論如何,江月年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卻一把將她推開,嚇走了她。

疼痛,孤單,自我厭惡,還有填滿整個心臟的迷茫與未知。

意識被一點點吞噬,秦宴無力地垂下眼睛,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見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他疑惑著那是夢,卻聽見似曾相識的聲音:“秦宴同學,你還醒著嗎?”

秦宴擡起長睫,在傾瀉而下的月光裏見到她的臉。

在他最為絕望的時候,擡眸便看見她。

江月年睜著杏眼直愣愣看他,手裏提了個大大的塑料口袋。透過半透明包裝,能大概看見裏面的瓶瓶罐罐的傷藥、紗布和礦泉水。

原來她沒有丟掉他離開。

而是去為他買了藥。

心臟最隱蔽的角落被猛然撞了撞,秦宴咽下口中腥血,努力讓自己保持面無表情的模樣。

只有心跳在橫沖直撞。

“臉色似乎好了點……你還有沒有那種,嗯,想捏我脖子的沖動?”

見對方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看,江月年猜想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平穩許多,擡手揮了揮手裏的口袋:“我覺得那時呆在這裏只會給你添亂,就抽空去藥店買了點藥。”

她說著上前幾步,徑直坐在他旁邊,遞來一瓶礦泉水:“你要不要喝水?”

身旁的人沉默半晌,少有地對她的話做出回應:“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江月年乖乖點頭:“喔。”

她不好意思打擾別人休息,於是沒和往常一樣小嘴叭叭叭地講話,而是悄悄偏轉視線,打量秦宴的模樣。

燈光與夜色模糊了少年的輪廓,顯出遠山霧靄般俊秀挺拔的弧度。被打過的地方在不久前腫起來,原本白白凈凈的臉龐青紫交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宴同學的眼尾有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