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燒(第2/4頁)
秦宴同學也遲到了嗎?而且居然和她一前一後在同一個地方翻墻。
不對不對,他怎麽就這麽湊巧地被她給砸到,明明之前兩人還有一段距離……不會是,他特意跑來這個位置,只為了,接住她?
唔噫。
江月年被這個想法惹得耳根發燙,在下一秒就將它全盤否定。畢竟對方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兩人的關系也稱不上多麽親近。
應該只是見到她快要摔倒,本想上前幫幫忙,卻十分不湊巧地剛好被砸到。
——那她也太對不起人家了吧!
“抱歉,我馬上離——”
江月年又羞又懊悔,正打算從秦宴身上離開,然而目光匆匆忙忙地往前一瞥,忽然察覺到不太對勁。
他原本清澈幹凈的瞳白布滿血絲,洶湧澎湃的紅如藤蔓勾連盤旋,幾乎占據整個眼睛。
中央黑曜石般的瞳孔沒什麽神采,如同死氣沉沉的寶石被鑲嵌在眼中,當觸碰到她的視線時略微一滯。
臉好紅,比害羞時的模樣更加嚴重,可以稱得上是病態的潮紅。他生得白,這會兒紅潮一股腦上湧,像極了白晝下灼目的火光。
渾身的溫度也很燙,哪怕是隔著薄薄一層校服襯衣,和他的肌膚貼在一起時,也會覺得熱得心慌。
——沒錯,她之所以心跳加速,絕不是因為害羞,只是周圍溫度太高。
“秦宴同學。”
江月年低著頭,視線流連於少年頰邊的緋紅,一時間忘記了別的動作:“你發燒了?”
秦宴的意識有些模糊,在聽見她聲音的瞬間卻不假思索地應聲:“沒有。”
這當然是假話。
他昨晚在中心廣場派發傳單,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點,回家時疲倦得厲害,偏偏整個街區停電又停氣,只能用冷水來洗澡。
這不是什麽稀奇事,秦宴早就習以為常,沒想到早晨醒來卻頭疼得厲害,一摸額頭才察覺發了燒。
他因此遲到,拖著又累又沉重的身體從圍墻上翻進校園,正準備轉身離開時,瞥見圍墻上又出現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在那一瞬間,秦宴甚至覺得那是自己神志不清時幻想的夢境。
他被疾病與疲憊折磨得痛苦不堪,麻木的心臟被孤獨吞噬。與成長在溫柔鄉裏的同齡人們不同,秦宴的人生中不存在所謂“希望”,生活渾身帶刺地壓下來,惡狠狠戳在少年的脊梁。
他並未被打垮,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迷茫。
沒有真正屬於他的東西,前後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黑暗,苦難仿佛毫無盡頭。
在獨自一人發著燒、從圍墻上狼狽落地時,前所未有地,秦宴希望有人能陪陪他。
孤獨是把戳在心口上的刀。
就是在那一刹那,這個念頭匆忙在腦海裏閃過,他暗自嘲笑那不過是無法實現的奢望的時候——
秦宴擡起眼睛,在清晨陽光下見到江月年。
她十分熟稔地爬上圍墻,目光始終匯聚在腳下的一方土地,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他。
然後江月年從墻頂摔下來。
而他下意識地向前,本打算伸手將她接住,奈何高燒下的身體早就沒了力氣,被撲倒在地。
秦宴從沒如此近距離地與什麽人身體相貼。
女孩很輕,整個人跌落在他身上時,真有幾分像是從天而降的小月亮。江月年的身體比他涼爽許多,柔軟得不可思議,仿佛降落在懷裏的是一灘軟綿綿的水,或是一個由棉花做成的小熊玩偶。
她的腦袋埋在他胸膛裏。
呼吸輕輕柔柔,回旋於他那一小塊胸口的位置,仿佛能透過單薄的校服襯衫與滾燙皮膚,不偏不倚落在心尖。
秦宴下意識屏住呼吸,只有心臟在不安分地亂跳,等江月年擡起毛茸茸的腦袋,才終於輕輕吸了口氣。
——雖然他們此時此刻的姿勢依然十分曖昧。
女孩跨坐在他身上,滿眼關切地直視著秦宴眼睛。小小的膝蓋輕輕抵在腿上,不硌人,倒是有幾分細細密密的癢。
金色陽光躍動在她纖長漆黑的睫毛,踱上一層令人頭暈目眩的柔色。當江月年披著層層疊疊的日影,近在咫尺地看著他時,讓秦宴無比清晰地覺得……
自己是多麽卑劣且低賤。
他們相隔得太遠了。
她是天邊的月亮,他卻是陰溝裏一片不為人知的陰影,無論用多麽渴慕的目光遙望那片溫柔的色澤,都始終無法觸及到。
比如現在,他在她眼裏的模樣一定狼狽不堪。
“真的沒有生病嗎?”
跟前的小姑娘說著低下腦袋,把手掌按在他額頭。江月年的動作又輕又快,綿軟掌心帶來久違的涼意,秦宴看見她從自己身上離開,秀氣的柳眉擰成一個小結:“買藥了嗎?”
語氣是難得的一本正經,像在教訓不聽話的小孩。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