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相見

今個兒紀無雙這個小子又過來了，老規矩，一壺青梅酒，幾斤山珍海味，都說厲害的人做什麽都厲害，這小子不僅修道天賦一絕，就是這烹調的手藝也極不一般，若是教天海郡酒樓裏那些身份金貴的大廚們嘗到他的手藝，怕是從此都不敢再那般自矜身份。

江行遠輕車熟路的接過紀無雙扔過來的酒，瞥了眼他手上捏著的山兔子，感慨道：“紀小子你這是打算把一百零八菜全讓我都嘗一遍啊。”

紀無雙笑道：“老爺子若是不嫌煩，小子便是將一百零八樣禦膳來回倒騰個七八遍都可以。”

江老爺子暢快大笑，當今世上幾人不好面子，以紀無雙的地位實力天天變著法子討好自己，換誰都要覺得心裏舒暢，更何況他江行遠本就是一個俗人而已，就像是尋常凡修一樣，他年輕時向往縱馬踏山河的鐵血狼煙，年老遲暮只想著那個被他當做親孫女的小姐能夠在他閉眼之前，有個好點的歸宿。

有時候他甚至不禁想到，若是紀小子能夠得到淩雪的歡心，那他可能也就不必再操那麽多的心思，或許當初在三千弱水畔，他那個一劍絕世的小姐便不必碎盡一身造化，跌落黃泉之下。

自從淩蘭這個安靜心善的妮子半個月前跑到府外當那懸壺濟世的白衣菩薩後，江老爺子這個茅屋小院一下子變得冷清不少，淩霄這個位高權重的家主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過來和江老爺子嘮嗑，紀無雙一見江老爺子閑得慌，原本三四天過來一趟，如今幹脆是每天都要過來，就差沒有直接在淩府住下了，淩家府邸的下人天天看著這個傳說般的人物一天天往府裏跑，也都看的麻木起來，不過心裏面對於江老爺子身後的淩大小姐卻是愈發佩服起來，玄庭上皇赤靈真皇都沒能治得了這個男人，倒是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真是一物降一物，英雄難過美人關呐。

不多久，兩人都坐在樹墩上，各自啃著油膩膩的兔子腿，紀無雙正聽著江老爺子說著他們主仆二人在臥龍村的日子，待到聽到淩雪從那個時候便將村長家的大兒子迷得神魂顛倒的時候，笑道：“淩雪氣質確實很不一般，當初我在黎國的王城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便有這種感覺。”

這段日子下來，紀無雙每天陪著江老爺子談天說地，同時也不忘旁敲側擊的了解關於淩雪的事情，知子莫若父，江老爺子雖然只是淩雪一個下人，不過將淩雪從小拉扯到大的他，卻是比自淩雪生下便沒怎麽過問過她生活冷暖的淩霄還要更像是親爺爺，自然很清楚淩雪的一點一滴，喜歡些什麽東西，討厭些什麽東西，尤其是那兩年臥龍村的生活，怕是沒有誰比江老爺子更加清楚了。

江老爺子目光透著幾分追憶緬懷，說道：“說實話，我總覺得小姐不是小姐了，因為臥龍村醒來前後的變化委實太大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人一般，若說先前是落魄的驕傲孔雀，那臥龍村的她就像是一只敢將鐵籠子都一齊咬斷的野山跳，先前只會把仇恨怨恨埋在心間慢慢發酵發臭的她，忽然具備了一種叫做舍我其誰的氣魄，整個人就像是東升的旭日，有了擔當的勇氣，在她身上形成一種很特別的女子英氣，我有時候忍不住想，要是小姐真成了另一個人，那我做的一切又算什麽，後來轉念一想，我將她當作了親孫女，她也不拿我當外人，既然如此，那計較這個根本沒有意義。小姐一天天咬牙上藥打鐵木樁的日子，說到底還是為了我。離開臥龍村時，二虎子在後頭吃著我倆策馬揚鞭卷起的煙塵哭的稀裏嘩啦，我一個老家夥都看不下去，她卻能鐵下心來一刻都沒有回頭，我當時看的仔細，她明明自己也難受的緊，不過仍舊不願多在村子裏呆上一天，她不是怕天雲武府的修士找上門來尋仇，而是擔心我這個半入墳墓的老家夥一不小心就咽了氣，多活十天半個月對我而言，其實差不了多少，但是她卻很珍惜每一天的時間，我疼惜愛護她只是出於一個鰥寡老人舐犢情深的本能，她回報我，憑的卻是一片拳拳赤子心，都說感情這種事情從來不需要去問值不值，不過我還是想說，真是值了。”

紀無雙目光閃爍，沒有想到今天江老爺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他還真沒想到淩雪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化繭成蝶的蛻變，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生今世的經歷，以及自己恢復記憶之後的性格轉變，不由得想到淩雪可能也與自己一般，也是一個有著前世記憶的人，心中不禁又浮現出幾分乍見同類的感覺，感慨說道：“這世間的女子，怕是唯有她才能修成劍膽琴心這般不可思議的道法。”

江行遠說的口幹舌燥，喝下一口青梅酒，酒足飯飽便想要抽上幾口旱煙，卻是沒有想到剛剛將煙杆子拿起來的時候，門外便來了教他日思夜想了無數個日夜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