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嗤笑爭相詈(第2/3頁)

又向楊戩看了一眼,沉香忽覺好笑,道:“為破老君的偃術爭功,他已是真元大損,偏生四姨母又離不開他法力救治,楊戩這次作繭自縛,吃的啞巴虧可委實不小。”三聖母心緒復雜地聽著,搖搖頭,欲言又止。她已不太恨二哥壓華山時的絕情,但對他玩弄權術殺死姐妹,揣摩上意逼迫沉香,卻始終無法釋然。作繭自縛,沉香最近也成熟不少了,這句評論,當真是一語中的。

月已西墜,楊戩收功起來,氣色依然灰敗。他來到案幾邊,也如沉香方才那般,看了定魂鼎半晌,輕輕嘆息一聲。

四公主的情形,較之一年前,好了不少,但每月都須他渡入法力,消彌魂魄被強驅開時留下的後患。此舉雖有損於他自身,卻是最安全可行的法子,畢竟這女子與三妹交好,又看著沉香長大,若就此送了性命,豈不是要令他們一生不安?而且,四公主魂魄的痛苦無助,仿佛隨時都會散去的虛弱,也令他漸漸覺出了極深的愧疚。

再有幾日就是月圓之夜了,必又要替她治傷,楊戩試著提了口內息,眼前一黑,急伸手扶住案沿。他暗自皺眉,知道這不是硬逞強的事了。若再耗費真元,沒個一年半載休想復原過來。

再和老君交涉?雖有金剛琢在手,但此物奇貨可居,不能因龍四輕率用去。楊戩沉思片刻,目光移開,寶蓮燈忽然映入眼中。

自老四騙來燈後,楊戩收入密室,一時也沒想過要派什麽用場。此時看到,心中一動,寶蓮燈靈力充沛,用來救治魂魄是最好不過了。至於老四等人方才的那番顧忌,細想之下也還有些道理,生死之事自己早看得淡了,但大事未定之前,卻不能真的栽在那猴子和沉香的聯手之上。沉香還太年輕,若沒有他暗中推動配合,就憑那孩子一腔的熱血,又能成什麽事呢。

法力遙攝,寶蓮燈已飛入手裏。

嫦娥不禁低頭去看懷裏的龍四公主,見她合著雙目,不支睡去,臉上猶帶著淚痕。那樣一間鬥室,一只小小的鼎爐,擔驚受怕,生死不知,偏還要重新目睹一回,難怪四公主會辛酸悲憤,受激走火。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那個男子權欲薰心,一手造成。

“楊戩,為什麽你會變得這麽狠辣呢,這樣對一個弱質的女子。可我和凈壇使者結拜時,你為什麽不肯殺我?若你那時動了手,或許現在,就算知道了你便是羿,我也不會為你心疼……”

摟緊了四公主,嫦娥默想著自己的奇異心事,莫名的情緒糾纏在心底,只欲盡數淡忘,卻又此起彼伏,動蕩無休。她怔怔出神之下,幾乎忘卻了身在何處。

身邊傳來哄笑聲,半晌才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又是一陣大笑。嫦娥驚覺過來,一擡頭,下界已是清晨,楊戩帶了梅山兄弟哮天犬,正向華山行去。百花拉了她的袖子,道:“真是的……那個楊戩,他不知道寶蓮燈失了燈芯倒也罷了,竟想著用雄燈的口訣來駕馭雌燈。方才失敗時,他那愕然的神色可真叫好看呀!”掩口竊笑不止。

方才楊戩持燈,想起昔日女媧娘娘傳誦的口訣。雄燈雖早已送給哪吒塑形,那口訣卻未曾忘記,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試試。他心中也知未必有用,但是,除此之外,便要去騙三妹傳授方法,那種情形,對他而言,較之逼迫沉香,只更加神傷難堪。

口訣誦出,自然是無效,他長嘆一聲,傳來哮天犬等人前往華山。鏡前眾人不知他的心事,看他狼狽,無不大笑失聲。

“有什麽好笑的!”

只有哪吒百感交集,又不好多說什麽,坐在一邊生著悶氣。百花的嘲笑顯得分外討厭,他沉著臉,終於忍不住暴喝出聲。

一聲喝出,眾人這才想起,他是蓮花化身,全仗楊戩的雄燈才復生於世,大家只顧奚落楊戩,一時竟忘了這層關系,無不尷尬。沉香在鏡裏聽到,知道氣氛有些僵了,便向母親笑道:“娘,到華山了,楊戩這一趟來,是騙您口訣的吧?等他發現寶蓮燈成了廢物時,他的表情才會真正地好看呢。”將話岔了開來。三聖母點了點頭,想著那時轉動的心思,悠悠地嘆了口氣。

楊戩行到最後一道石門前,擡手欲推,卻又忍住,只站著出神。

真要這麽做嗎?門裏,是他寵了近三千年的妹妹。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是自己被壓在這潮濕陰冷的山下,就算受再多的折磨,他也心甘情願。

但卻不是。而且,造成這一切的,卻正是他自己。

他一直不喜依賴法器,否則,也不會輕易將雄燈贈與哪吒,寶蓮燈是三妹的護身法寶,於情於理,他更不該有絲毫染指的念頭。可現在,他非但從她唯一的愛子身邊,巧取豪奪了過來,還想著要利用母子天性,去騙取那口訣,來作為他保全自身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