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傳訣孰為殃(第2/3頁)

“三妹,二哥這次是在騙你,可你若還念著一點兄妹的情份,就信我這次好嗎?二哥沒得選擇,現在的局勢,只要錯上一步就可能萬劫不復。我若傷重纏綿難愈,也不知要誤了多少的大事。”

隱隱地,有著一個念頭,如果三妹肯告訴他口訣,那也就是說,縱然有著隔閡,有著仇恨,但兄妹之情,卻沒有淡去,那個任性單純,全心依賴著自己的小姑娘,其實並不曾改變,只是,她不了解自己的苦衷,不了解這一切背後的不得已……

那樣的話,等所有的事告一段落,或許,做過的惡還有可能得到諒解……三妹,就算有丈夫有兒子,可她畢竟只有自己這一個哥哥啊!

石台上的三聖母,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竟恢復了幾分昔日的快樂。楊戩一愣,看向她,她也未象以前那樣回避開來,只輕輕地道:“寶蓮燈口訣嗎?好的,二哥,既然你想要,我就傳給你。”

想要……就傳給我?

三聖母已誦起了口訣,楊戩不敢分神,全力記憶,但巨大的喜悅,竟似要將他吞噬了一般——三妹,我壓你入山,害得你十余年來生不如死,你竟……竟還肯信著我,連你護身的法器,都肯毫無保留地交予我用?

心情激蕩之下,三聖母反復教了四遍,楊戩才將口訣熟記於心。他不敢停留,更不敢看向妹妹,怕自己會抑制不住那如熾似狂的欣悅。所以,他更沒有注意到,自己那略有些不穩的步履落入妹妹眼中時,三聖母的臉上,緩緩綻開了暢意卻又兇狠如刀的冷酷笑意。

沉香走在最後,只有他看到了母親的這個笑意。不由自主地,他竟打了個寒顫,那樣的笑容……因善良而人人稱贊的母親?

在囚室的外洞,寶蓮燈攝入手裏,楊戩誦動口訣,卻仍和在神殿一樣,全無反應。他一愣,再度用法力催動,依然無用。“三妹在騙我?”他一黯,口訣從心中默過,卻也無從分辨出真偽。但是,三妹怎會有這種機心呢?她單純任性慣了的,如果不願給,就不會答應,怎會想到用假口訣來騙自己這二哥?

回到囚室,三聖母坐直了身子,見他進來,臉上竟有了幾分失望。楊戩無瑕去想其中的緣故,只道:“三妹,你給我的口訣是錯的。”三聖母卻是一呆,說道:“不可能,那是真的啊!二哥,你試著發動它了?沒有……沒有什麽變故?”

楊戩左手持燈,沉聲道:“我試了,全無反應。”三聖母道:“你遞過來,讓我看看。”楊戩微一猶豫,三聖母已淡淡地道:“二哥,你禁錮了我全部的法力,就算燈在我手,也沒有任何用處。”

她的聲音很平靜,不知為什麽,楊戩卻覺出了一陣寒意。他不願多想,法力遙縱,已將寶蓮燈送到石台之上。

接過這隨身多年的法寶,三聖母立刻發現了異狀,失聲叫道:“燈芯……燈芯沒了?”擡頭看向楊戩,欲言又止。

楊戩一凜,問道:“燈芯?”三聖母又平靜了下來,手摸著寶蓮燈,優雅淡定,從容得仿佛似時間倒轉回了十多年前,倒轉回她還在華山之上,自由呼吸著天地靈氣,享受無盡的自由一般。她擡頭看向二哥,嘆了口氣,輕輕地說道:“真可惜,二哥,真的太可惜了,這燈竟沒了燈芯……二哥,若是燈芯還在,那該多好?”

這樣說著,她純真地笑了一笑,明曦不可方物,仿佛整個昏暗的囚室,都因她這一笑,而變得光亮了起來。

楊戩看著妹妹,一時間竟有些失神。這樣無憂無慮的神情,多久沒在她臉上看到了?又多少次縈繞在他的心中,成了他最不敢觸及的傷痛?如今,竟真見到了,在這個時候,在這間囚室裏?

但是,一個想法,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從思緒深處飄出,他不敢想,卻擯之不去。遙遠的過去,有一個聲音,淡淡地飄蕩著。“雌燈只需有千年仁慈法力,配加口訣即可使用”,那是在重華宮時,女媧娘娘賜下雄燈時的叮囑。仁慈的法力,但是,若法力並不仁慈,那會怎麽樣呢?

涼意從背後生起,延及周身,他整個人如同深入冰冷徹骨的冥海之底,冷得讓他的心,幾乎要就因抽搐而停止跳動。

貪戀權位,草菅人命,追殺外甥,這樣一個天地不容的惡人,誰會相信,他的法力會是仁慈的?

如果有燈芯,會怎麽樣?或者說,三妹希望的,到底是些什麽呢?

那個想法緩慢地成形,眼前的一切,驀地扭曲了去,只有那個恐怖的想法,提醒著他,提醒著他去看清眼前的現實——如果,這一次有燈芯,如果,他的法力真如三妹所想的那樣,沒有仁慈,他最寵的妹妹,只輕輕啟了口,便能讓他,不死也要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