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粉身安足論(第2/3頁)

沉香已走了過去,輕輕念出了紙上的字句:

“夤承寶命,嚴恭上宙,奄受敷錫,升中拓宇,亙地稱皇,罄天作主,威藹三光,法曜四宇。聖律則天,膺歷締舉。

道之行也,陰陽而已矣。德之配也,順時取象而已矣。律法之行,與天地為量,承道而載其德,許無闕遺哉。略以言之,在禮樂賓軍嘉。禮者,道之經,德之首,不可不舉而言之。

婚姻之配,倫常之定,禮之重也。萬物一體,物我無別,同類相牽相引,繁延以昌,不可忽也。仙道基於人道,妖修以為人,人修以為仙,同出異名而已。茲此,許通婚配,合於陰陽,順於時象,肅肅明明,燭幽鹹服。

上仙配於凡俗,唯以私而害,重私欲而妨公心者,是為律之必糾必罰。其一,困於情而失其職守,削仙藉以履塵間,積功德千百有二,以抵其過。所失職守,並參相應律條同附罰處……”

只念了幾段,他便再也讀不下去了,眾人,也都震驚得近乎麻木——只因這些字句都是那麽熟悉,人人都知道那是什麽。

三界的希望,眾口稱譽沉香的根源,華山劈開時,飛上天廷的新天條!原來,早在劈開華山之前,就已出現在這密室裏,出現在那個他們一直厭惡鄙夷的司法天神筆下。

三聖母踉蹌著過去,目光只在紙頁上睃巡,果然是天條,二哥整理出的新天條——再沒有懷疑存在的余地了,二哥就在他們眼前,一字一字地斟酌著三界的將來,而偏見和自以為是的仇恨,竟使得他們從沒留意過二哥在寫些什麽……

唯一的感受就是可笑,那些天條,他們竟以為是女媧娘娘所留!可為什麽從沒有人想一想,女媧縱是大神,又怎知三界中這許多紛繁復雜之事,又怎知神仙凡人妖魔間在這幾千年中的恩怨變化——這樣詳盡的新天條,分明是熟知其中利弊的人才能寫出……

“是不是真的?”

龍四已經醒來,她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楊戩不知道她在說什麽,皺了皺眉,他不想多說什麽,這四公主,只要好好養著,不要和他搗亂就行,這是怎麽了?剛醒來就問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

“是不是真的?”無淚的眼睛卻盛滿了悲傷,讓他無法忽視不見。

“楊戩,你既然殺了我,又何必救我?”沒有得到回答,她換了一種方式詢問,而那個答案,心中卻已隱約明白。

而在楊戩眼中,四公主有些怪,不,非常怪。看到桌上亂了的書卷紙張,他明白了。

“你看過了?”

“……是,我看過了,是你寫的,是不是?是你想要做的,是不是?你和哮天犬說的,全是真的,是不是!”

楊戩驟然回身,真正吃了一驚:“你知道!”

無語的凝望,無淚的哭泣。

“我早就醒了,一直醒著,只是不能動彈。我想悄悄地一直裝下去,不讓你發現,以後好揭穿你,對付你。”四公主幽幽地訴說一個事實,“我沒有想到,想到……”

一身都是疲憊,很想將四公主驅回鼎中,再去了結沉香的麻煩,但這雙眼睛,又怎能讓他不顧而去。

已經知道的事,不必多說,她也只是要一個確定,楊戩輕輕地點頭,怕驚嚇了她似的攏住她的魂魄,想送她回去。

“不,我要知道全部。”她一向是固執的,固執到只要認為對的,就會拼上一切去做。這樣的事情,她又怎能不弄清楚,就安心休養。

“你要知道什麽?該知道的,你已經知道了。”楊戩怕傷了她,沒有用強,收回手,在她側面坐下,無奈地嘆息。

“你要幫沉香,我知道了,知道沉香這孩子不爭氣,你只能這樣。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殺了我,還要和老君說那些話。”側身看著他眉心的陰影,她忽然不忍再問那麽多,只想伸過手去,撫平那濃得化不開的愁緒。

原來那時候她就醒了,老君,一定是老君做的,一時大意,險些叫他暗算了去。暗暗感慨,楊戩盤算一番,老君的事,還是不能告訴她,便輕描淡寫地帶過:“我要老君幫我的忙,而這件事不想讓旁人知道,必須編個理由瞞他過去。至於你……”

雖然重來一次,就算真要取她性命,他也會這麽做,但到底有些歉意,尤其是聽見她臨死還惦著沉香,他更對這龍公主有幾分敬意,幾分內疚。

“沉香陷於兒女情長,於那種關頭還能跑去找小狐狸,有了寶蓮燈就偷懶貪睡。三妹,畢竟離他太遠,母親也只是一個血緣上天然的聯系,不讓他親眼見著熟悉的人血濺三尺,又怎能讓他恨我入骨,真正明白他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真正用上所有的勇氣和毅力,全心踏上這條危險的道路?”

沉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四姨母的死,也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