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寡思何癡愚(第2/3頁)

槍橫在手,估摸著老四和哮天犬也該準備好了,楊戩槍一擺,眼中閃過淩厲的光芒,對上了沉香燃著怒火的眼睛。在兵將們看來,大戰一觸即發。

槍尖已指向沉香身前,適時一聲傳呼:“陛下娘娘駕到。”

本就只使了三分勁道,一聽到聲音,楊戩無絲毫遲滯地收手。他面向兵將散開的方向,待那“玉帝”、“王母”緩緩踏階而上,躬身行禮。

沉香嘆口氣,事情他都知道,只是內中曲折今日方知。看舅舅一身打扮,鎧外罩袍,廣袖逶迤,哪裏是要動手的模樣。按舅舅細密的心思,本不該有此疏漏,想必是朝上乍聽自己真的沖殺了回來,氣惱不定之余,還要配合老君在王母面前演戲,退下殿便殫思竭慮地思考對策,竟沒顧得上這一身礙事的朝服。正好又碰上自己這個一腦門子仇恨怒氣的外甥,根本沒注意他這難得的破綻,乖乖墜入彀中。

“也算是自己這回沒誤了舅舅的事吧!”苦笑一下,沉香自我解嘲地想著。

哮天犬按楊戩定計,先聲奪人,沒立定就急喝道:“沉香,你難道不想救出你娘了嗎?”沉香一驚,楊戩看在眼中,知道這孩子已逃不出他算計。

老四沒得楊戩吩咐,不敢多話,只是使眼色,要哮天犬快些說。哮天犬卻是得了楊戩的話,不像他這般沉不住氣,走上幾步,靠近沉香,讓他冷靜一回才又放緩語氣,安撫似地道:“沉香,朕知道,如果不放出你娘,你一定會把朕的天廷攪得是雞犬不寧。如果放了你娘,也顯得我天廷軟弱可欺!”

楊戩從老四和哮天犬現身,一直側身在旁,冷眼旁觀。方才的心思暫時拋之一旁,解決眼下沉香之事再說,這孩子好也罷,歹也罷,走到這一步,還能任他放棄不成。因此只是唇角微勾,帶著莫測的笑意,打量沉香神色。哮天犬這一番話,也是他教的,沉香雖天真易欺,也不是傻子,無端端要赦人,任誰也不會信。這一軟硬兼施,讓沉香以為,天廷懼他三分,只是面子上下不來,後面的話,便會易信許多。

看沉香愣神的樣子,想是這話奏效了,已有些猜測不定。哮天犬又踱了兩步,老四連使眼色催他早說早了,哮天犬不高興地暗地裏罵一句,難道有機會擺威風,還得看四哥眼色。不過想到玉帝平時懼內的名聲,不好發作,還裝出畏懼之色,轉來仍對沉香道:“沉香,難道你忘了嗎,你走出劉家村,歷經千辛萬苦那是為了什麽呀?”這也是楊戩事先教的。這一席話,總該讓沉香想起自己的初衷來了吧。將警告老四不要多事的目光收回,仍投在沉香身上,那呆呆的模樣,讓楊戩看著就忍不住想嘆氣,這時候,他大概又忘了上天為小狐狸報仇的事。也太易受人左右了。不過也管不得那許多,只要他別忘掉自己母親就好。

哮天犬趁熱打鐵,又道:“朕知道,你得到一身法力不容易,可天廷的威嚴也同樣是不可侵犯的!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你的法力重要呢,還是還是你們一家人的團聚重要呢,你想想吧。”

那時候,自己到底單純,單純得可笑。沉香默思,先前在殿上也是,王母將天條與三界禍福聯系,自己便傻傻地跟著她的思路走。舅舅定這條計策,沒準便是看中自己這一點,三繞兩繞,自己也沒弄明白法救母和放棄法力究竟有什麽關系,就考慮起是放棄法力還是繼續鬥下去了。

也沒有什麽太多考慮的,當年修煉,也就是為了救出母親,如今若能救出母親,放棄法力雖然不舍,但也不是什麽不能為之事。他擔心的是天廷的反悔,更只在這一點上反復追問不休。在得到“玉帝”的保證後,他信以為真,更自以為得計地提出:“除非你寫下敕免書!”

是啊,三界之主,當著眾人面親口保證,又寫下赦免書,哪有反悔的道理?當時的他,以為思慮得已極為周詳了。可是,他就沒有想到,當面寫下白字黑字又如何?一紙空文,如何能約束得住人心的變化!

難怪舅舅在一旁總是顯出輕蔑之意,那抿唇輕笑的神色,分明是在笑他天真輕信,乖乖地把自己放在任人魚肉的位置。自己那時的內心掙紮,聽得哮天犬報數時的情急呼喝,在舅舅眼裏,真正是笑話一個吧。

舅舅是信奉力量的,無論什麽情況,他都要把形勢掌控在自己手中。不管是當年修煉,憑一身本領,在玉帝詔書上寫下“聽調不聽宣”甩袖而去,還是做司法天神的這八百年牢牢掌住權勢,他知道只有自身強橫,才能有決定自身命運的機會。但是這樣想也這樣做著的舅舅,卻將性命生生送到開天神斧之下,不作反抗,落到由人擺布的田地——舅舅的心中,有沒有過不甘,有沒有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