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了了境界徹

司法天神眼中隱約的笑容一現即隱,老君平生的辛秘,與這封神台裏的陣法關極大,方才兩次都險些走火入磨。但伸手便這麽扇了他一記耳光,就算是為了救人,也足令這最重威儀的太上老君暴跳如雷,引開他全部的注意了。果然,二人一先一後踏上甬道之後,老君拽著自己的銀須大生悶氣,半盞茶的工夫,竟再沒有想到封神舊事,一腔心思,全注在這新的奇恥大辱之上。

眾人齊齊‘呀’了一聲,雖說看老君已不同往日,但道祖畢竟是道祖,縱然眾人心裏罵了他百回千回,有機會甚至會生死相搏,卻也不敢做出什麽無禮舉動——不想楊戩竟給了他一耳光。驚駭之後,又覺解氣,一口長氣呼出,又將自己驚了一驚。原來方才人人皆是一口大氣不敢出,生生憋住了氣息,如今一齊呼出,動靜倒也不小。

小玉恨恨地看著老君,只覺楊戩該乘機再打重些,讓這老東西再明哲保身。沉香見到她目光,知道她心裏想什麽,沒有叫她,心思已不在這裏。出陣之後的事,本是他一直竭力避免去想的事情,但又不能不想。父母日後相處之事,讓他頭疼不已,舅舅的傷勢,也讓人憂心忡忡,然而最令他不知失措的,還是這裏的一幹人等。

天廷,原來年少輕狂時覺得那樣無能而又窩囊的所在,背後隱藏了多少秘密。當他大鬧蟠桃會,當他打出“踢翻靈霄伏玉帝,踏平瑤池擒王母”時,玉帝、王母、老君,這些人驚慌失措的表情下,又該是怎樣的嘲笑與不屑。

這麽多人,這麽多的悔恨,這麽多迫切要彌補自己過失的需要,出陣之後,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麽?一旦控制不住,走漏風聲,天廷又會用怎樣的方式來應對,難道讓舅舅再一次看著,多年的安排與努力,在眼前付諸流水?

三聖母落後了幾步,卻沒有象旁人一樣驚駭或解氣。她只看著哥哥,說不出話,淚水從眼裏湧了出來,臉色越來越蒼白黯然。就這般呆呆地愣了半晌,身子搖搖欲墜,虛脫般地立足不住,忽向前疾奔了幾步,撲在二哥背上失聲痛哭。

她這一舉措極是突然,沉香這才注意到母親的異狀,一驚之下,急松開小玉,過去扶住母親。三聖母淚眼婆娑,低聲說了一句:“那一次,就在我的眼前……”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剛才,老君挨上那一掌時,她的眼前,一閃而過的,竟是龍八婚禮上初見二哥時的情形。

那個惡形惡狀的乞丐,還有……還有一直溫柔地看著她的哥哥……

沉香松了口氣,知道母親是一時感觸所至,但仍不放心,扶著她不住勸慰開解。所以,他也就沒有看到,小玉落在身後,突然大變的神情!

沉香扶住三聖母之時,小玉無意掃了一眼身後甬道。目光到處,一片青冥之中,忽然便閃過點點雜色,有如白骨猙獰,快如疾風,一現即隱,又似利齒森列,怪狀奇形,飛舞欲噬。她出其不意之下,疾回頭凝視細看,卻已甬道沉寂,渺無異狀,直如方才,只是刹那間的幻覺而已。

老君忽然止步,向後疾轉身形,幾乎與此同時,楊戩額上光華一爍,也自開了神目。但隨即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緩緩搖了搖頭。

方才刹那之間,兩人同時覺得背後仿佛被無數目光死死盯住,透出難以言說的怨氣陰寒。但回身察看,卻又分明沒有半分異常。

老君皺眉道:“不知何故,這裏的陣法已被全部觸動。那甬道屬木,以青為色,以幻為能,善惑活物心神,厲害非常,斷無能藉之藏身的道理,何況就算瞞得過我的感應,也必避不開你的神目!”他此時心地已恢復清明,知道楊戩那一記耳光,才是自己得以平安的關鍵,雖然不悅,但語氣到底是轉為平和了。

楊戩斂了法力,微合雙目調息。他雖受封神影響較小,但這半盞茶的路程之中,老君神識昏沉,只一味生著悶氣,他穩守神識的同時,更要全神戒備四下動靜,自然走得遠較老君辛苦。

老君明白此中原由,也不催他,等他再度睜開眼時,才向前一指,沉聲道:“後面還有金、火、土三關,再深入水陣陣眼,才能進入心煉洞天。那洞天非實非虛,誰也不知建在什麽鬼地段上,是以薺子須彌之法,將一塊巨大的巖精築成了空心,外不盈十丈寬窄,內卻形如天然山洞,宏大壯闊無倫……”話未說完,便即停住,似在思付些什麽。

楊戩心中有數,冷笑道:“道祖,方才的兇險你我都親身經歷,來不得半分僥幸。兜率宮裏的話不盡不實那也罷了,此時情形有異,你若還刻意藏私,到時各人自掃門前雪,休怨姓楊的不夠仗義。”

老君哼了一聲,卻不反駁,又想了片刻,說道:“陳年往事,便都讓你知道又如何?當年各派宗主上仙八十一人,和不周山之劫後幸存的全部上古大神,便是奉神王兄妹的法旨,一並進入這薺子須彌之中,要合眾仙神之力,煉化神王另備的八十一塊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