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嘉樂衍升平(第3/4頁)

她不禁駭然看向鑾座。王母不言不語,端坐如儀,只是臉色蒼白,想是被嚇了一跳的原故。玉帝卻比王母更不如,簌簌發著抖,偏又要竭力維護著形象。雙手撐在禦案上,抖得連禦案都輕微作響。

“是老君?”她移目去看道祖,老君離帝座不遠,雙手攏在袖裏,一臉的高深莫測,她心中頓時釋然,“太上道法高深,有此神通,也不足為奇。”

她卻不知,老君眼角的余光,也在悄然掃向鑾座,也只有他看出了,玉帝撐在禦案的雙手下,一縷蒼色正迅速淡去,湮滅無痕——老君不禁一個寒顫,原來就在瞬息之間,那狙殺者已被玉帝從容擊滅,再無半分的生機可言。

“眾卿!”

大亂的瑤池裏,玉帝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帶了絲顫抖,卻無疑讓局面平穩了下來。

“新天條既已出世,天地有異兆沖舉,非但不足為異,更是無上之喜,眾卿不必失措,自損我仙家威儀。老君,菩薩,你們說,是也不是?”

觀音一愣,老君已躬身施禮,從容應道:“陛下所言甚是。”

王母臉色大變,道:“陛下……”話普出口,忽而又停了下來。玉帝斜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娘娘,你方才受驚了。不過,詳情既已稟報給朕,朕便代你向眾卿說明了罷。”王母還想再說,玉帝目光忽轉森冷,她一凜,微一頷首,輕聲道:“本宮全聽陛下吩咐。”

她縮在大袖裏的手掌,正慢慢滲出血,浸在金光閃耀的朝服上,任誰也看不出來。

她的血是金色的。她身邊的那個男子,至高無上的太上開天執符禦歷含真體道吳天玉皇上帝,方才若正面受了那一擊的話,也會流血……流出淡金色的血來。

她不明白他為何仍能如此篤定。

雖然三界之中,只有她和他,才算得上是同類。

但這個男子的心,她從來就沒有摸透過——

那也難怪,女媧娘娘的神通法力,較之伏羲大神,始終是要遜上一籌的。

所以,就連伏羲大神煉就的法器,也自能睥絕萬古,成為理所當然的萬古一帝,她只能做西王母。

玉帝的聲音回蕩在瑤池,她沒有細聽,想也想得出他會說些什麽——他和他的創造者伏羲大神一樣,最喜歡的,就是有關平衡的遊戲。她也好,老君也好,所有的人,都只是他平衡遊戲中的一枚棋子。

她的思緒,又飄向那些久遠的過去。

共工怒,以頭擊不周山。不周傾,天崩地圻。

三界之中,誰也不曾忘記過這場災難,只是,沒有人想過追究,不周山傾之後,天地,如何竟又安然無恙了?

七彩石,只是濟一時之急,不能長遠。

這些往事,現在,除了她和他,再也無人知曉了吧。

其實,不周山傾,天不會墮,地也不會裂,只不過那個上古大神,創造了天地,又想著毀天滅地,重歸混沌的那個古神盤古,他留在三界之間的神力,便也無法封印住了。

盤古是三界的始創者。

當生命開始在三界繁延之後,再不受始創者的控制,就算是盤古,也無能為力,以至於他一怒之下,想將所有的一切,抹去了重來。

存在過了,誰又甘於重歸虛無?

所以,盤古之死,便成了偶然中的必然。

但他遺留下來的神力,卻不是三界能承受得了的,於是有了不周山的封印,有了上古年代的安祥。

有生命便有爭鬥,失敗者最常見的心態,便是同歸於盡。

於是不周山傾。

不周山是死物,如果是活物呢?活著的法器來封印盤古的神力,那麽,還有誰能毀了去?

只緣於伏羲的這一念,三界之中,才有了王母和玉帝,有了她和他。

王母還記得,女媧造人,不全是排遣寂寞,只是為了創造她和玉帝,所作的嘗試之一。那些凡人,雖然一無是處,但是,她也好,玉帝也好,最初的生存,卻必須藉了那些凡人的肉身,以為爐鼎,慢慢壯大,以便成長到能完全封印住盤古神力的地步。

她和他都不會自主成長的,沒有哪個法器,可以不藉外力,自由生長。

凡人,便是鍛造她他的丹爐,而她或他幼年時的特異,卻又令那一對凡人夫妻,所撫育的後代再不平凡。

或象她的兄長木公,僅僅因為朝夕的相處,便間接獲得了無上的神通。

或象他的妹妹瑤姬,血脈傳承下去,天生就擁有異於常人的法力。

而她和他的孩子,如果再和凡人結合,後代就會產生變異,就象織女的兩個孩子那樣,死後物化成異物。

如果那兩個孩子再長大成人,再和凡人通婚,最終的結果,就是產下沒有一點生命跡象的法器。

所以她憎恨陰陽交合,憎恨私欲戀情,憎恨這種基於血脈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