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至精至純,無垢劍意

地獄天堂也許只是一線之隔,一瞬天堂,下一瞬是地獄。同樣上一瞬是地獄,下一瞬間或者是天堂。在嶽繼賢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偏偏他沒死,而且毫發無傷的活了下來。

身前是那一個偉岸的背影,那個從小到大對他嚴厲到苛刻的背影。在嶽繼賢的印象中,他是在父親的打罵下長大的。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那些打罵背後卻是嶽龍軒不願言明的父愛。

天下間沒人能救千暮雪想要殺的人,除非是舍身相救。千暮雪必殺的一劍只能躲不能擋,更不能接!而嶽龍軒為了救下兒子一命竟然用身體擋下了千暮雪絕殺一劍。

哪怕同為天榜高手,接下千暮雪的一劍不死也是半殘。如果此刻是兩人生死搏殺,那麽嶽龍軒必死無疑。但是,千暮雪說過她只出一劍。

“哐——”漫天的肅殺之氣煙消雲散,嶽龍軒賭對了!他替嶽繼賢成功擋下了一劍,但也同樣他失去了再戰之力。只要千暮雪再出一劍天下就再也沒有江州龍王這一號人物。

這是殺死嶽龍軒最好的機會,但這個機會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能把握。半殘的嶽龍軒還是嶽龍軒,除了天榜高手,哪怕快斷氣的嶽龍軒都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嶽龍軒的所做作為讓人敬佩,能用身體替兒子擋下絕殺的一劍,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父親本來就沒幾個。這也是千暮雪沒有再出手的根本原因。

輕啟腳步,千暮雪沒有說話。就如同她來時的幹脆一樣,她離開的也那麽的安靜。步子很柔,如尋常的大家閨秀一般走到下山的台階。自始至終,金頂上的武林人士都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噗——”嶽龍軒再也壓制不住傷勢,一口鮮血噴出,血霧如劍,在青石板上打出如蜂窩一般密密麻麻的氣泡孔,噴出的血霧之中,夾雜著數之不盡的劍氣。這樣的傷勢,沒個一年半載絕對無法痊愈。

“爹!爹!你沒事吧?我們回家,爹……我以後聽你的話……孩兒不胡鬧了……孩兒以後努力練功,孩兒……孩兒會把替您丟掉的面子撿回來……”

“別哭!”嶽龍軒哪怕受了傷,他的威壓依舊強大的可怕,冷冷的掃過在場的江湖人士,“賢兒,我們也走!”

“寧月——”當大家以為塵埃落定的時候,一個清冷如雪花一般的聲音從幽遠的地方飄來。

“啊?”寧月茫然的擡起頭,這聲音是千暮雪的。不遠處的她突然駐足而立,雪白的裙沙聖潔的不忍遐想。

“跟我走!”

“刷——”無數目光直射寧月,目光之中的意思無盡的復雜,就連余浪四個家夥的目光都帶著審視。寧月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來了——”身形一晃,人已如大雁一般飛天而起向千暮雪的背影追去。

四月江南百花開,十裏煙波山水色。

從金雁山回來已經過去了三天,迦南寺發生的一切被江湖人用他們特定的誇張手法傳播著。如果不是嶽龍軒,如果不是千暮雪,三天前的事也許會被無數江湖傳聞給吞沒漸漸地被武林遺忘。

但因為有了千暮雪和嶽龍軒一戰,使得迦南寺公審成了持續發酵的頭條。那一天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不厭其煩的說道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有不少說書先生奉為各大酒樓的招牌,每天都有無數江湖豪客不厭其煩的聽著說書先生嘴裏幾個耳熟能詳的名字。

公審采花盜,江州龍王駕雲而來,一舉鎮壓在場上萬武林人士。不老神仙的陰陽太玄悲對撞化龍神跡,修遠大師舍生取義還天理昭昭到最後,千暮雪漫步踏金頂,一劍傷龍王,領寧月飄然而去。一件件都那麽的熱血沸騰,沒有趕上日期的武林人士個個恨得捶胸頓足。

四月天,澄湖岸邊,連綿紅杏落英繽紛,無數飛蟲彩蝶給春意平添生機。樹蔭婆娑搖曳,一群群江南才子踏青賞風,時不時的吟上一兩句引得周圍一片喝彩。在江南,才子與佳人從來不會分開,有才子的地方必有佳人,也許是有佳人出沒才會有才子結伴踏青。

也許是慣例,或者是傳統。為了趕上這個時節,有的甚至是外地的書生千裏迢迢到蘇州見識一下獨屬於江南才子的浪漫。

澄湖之中,一片片小船如遊魚一般密布。更有青樓的畫舫在碧波中蕩漾搖曳。既然是踏青,又怎麽會少得了遊湖。許多才子佳人邂逅的第一步,就是遊湖泛舟。

琴聲潺潺,好似船沿下淌過的水流。千暮雪坐在床沿,眼神平視著遠處粼粼的水面,似乎在數著水波中反射的陽光。遠處傳來了一陣陣快樂的笑聲,有男有女!

千暮雪很羨慕,羨慕他們可以開懷的笑。因為從記憶開始,她就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笑過。太上忘情錄,摒棄七情六欲,不是不能笑,不是不能哭,而是沒有什麽能讓她笑,也沒有什麽能讓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