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重器

鷹隼般的雙目靜靜的注視著三百步開外的河灘上,蘇鐵蜷縮在蘆葦中一動不動。

河畔一片沸騰,警戒線已經布起了,幾名斥候兔起鶻落,正在收回,向草丘上那個貌似斥候首領的家夥報告情況。

此時還算是淮水的豐水期,雖然水勢尚算平穩,但是水量卻不小,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陸續靠岸,站在兩翼高地上的弓箭手早已經提前待命。

不得不承認蔡州軍是一支百戰之師,多年來打生打死打出來的就是戰鬥力,這一整套渡河的規制,幾乎無懈可擊。

蘇鐵耐心的觀察著。

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那名斥候首領明顯還是一個少年,頂多也就是陳實、楚齊這個年齡,不會超過十六七歲,而從斥候們對首領的尊敬態度來看,絕度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

想想也是,像這等戰事,蔡州軍怎麽可能讓紈絝子弟來。

又是一艘大船靠岸了,大概是沒掌握好靠岸的力度,大船重重的擱淺了,好在泥灘地上,撞擊力並不強,只是引起了一陣驚呼和叱罵聲。

很快幾艘小艇靠在了大船邊上,然後木梯和木板沿著大船放下來,將小艇搭成了跳板,而河岸邊上也有人迅速的將葦草沿著濕滑的泥灘地鋪設,上邊在鋪墊上木板,一座簡易浮橋在大船和河岸邊上搭起了。

嫻熟而富有經驗,蘇鐵在心中默默的記著,對蔡州軍的戰鬥力又高看了幾分。

細節決定成敗,這是軍指揮使大人教導自己的,從細節就能觀察出一支軍隊的整體戰力,這和軍指揮使大人所說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有點兒異曲同工的意思。

總而言之就是做事要從小事做起,觀察也要善於從細枝末節上來發現端倪。

親衛必出於斥候,這是軍指揮使大人的一句話。

按照軍指揮使大人的解釋,他的親衛要麽就出身於斥候,要麽就必須要到斥候隊中去歷練,所以蘇鐵被選入了斥候隊,今天是他第三次出任務了。

前兩次無甚收獲,只是在淮水北岸遠遠和蔡州斥候打過照面,甚至連手都沒交,但大家都知道各自是幹什麽來著。

似乎從船上下來了幾個人在和岸上的人進行交涉,雙方發生了爭執,不過很快岸上的人妥協了,揮手示意手下照辦。

很快又有幾艘小艇過來,緊貼著剛才搭起的那座浮橋依葫蘆畫瓢的開始搭建另外一座浮橋,這讓蘇鐵和身旁的夥伴很驚訝。

一座浮橋還不夠,還需要搭第二座浮橋,這是要幹啥?

兩人都有些緊張。

因為很明顯周圍的防範更加緊密起來原本在四周遊蕩的警哨,開始擴大警戒範圍,一直逼近到了葦草邊緣。

甚至還有兩個家夥直接進入了葦草中,拿著斬馬刀胡亂的在草中一陣亂砍,似乎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威嚇潛在的敵人。

蘇鐵輕蔑的撇了撇嘴。

旁邊的同伴也是一個老斥候了,年齡不大,但是當斥候的時間可不短,甚至可以追溯到曹萬川的固始軍時代。

兩個人都很安靜的匍匐在泥地裏一動不動,不清楚對方是否有武道高手,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的避免任何氣機感應的擴散。

一頭獵犬被牽到了蘆葦地邊緣,大概是對這種半沼澤狀態的環境也有些無可奈何,只能聽憑著獵犬沖著蘆葦地深處狂吠幾聲,然後向另外一人解釋了一番,就離開了。

二人稍微松了一口氣,看得出來蔡州軍對這艘大船十分重視,格外加強了戒備。

蘇鐵把目光瞄向了鋪設下來的木梯,他相信很快就能看到結果了。

不出他所料,很快大船甲板上響起了一陣滲人的摩擦聲,緊接著就是軲轆碾壓在船板上發出的咯吱聲,一頭用布幔包裹著的龐然大物出現在船頭,四周用十余條大繩固定,數十人通過這十余條大繩來牽引和穩定這個大家夥下船。

蘇鐵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大家夥的軲轆上,格外的龐大,而且用了鐵質包輪,輻條也都是用的鐵條,意味著這玩意兒體量大,重量更是超出想象。

一直到下船,四頭挽馬開始拉動這個大家夥,四周還有數十人協助牽引,這頭龐然巨物才算是進入蔡州軍中,開始緩慢移動。

……

崔尚揉了揉太陽穴,端起桌案上的濃茶抿了一口。

這是跟著軍指揮使大人學來的,據說這種加倍放茶的方式有助於消除疲勞,振作精神,但是不宜長期用此法,否則有傷身體,似乎效果還真有。

蔡州兵已經渡過了淮水,正在向固始進發。

關於是否動用騎軍對蔡州軍進行襲擾這一意見也在軍中引起了爭論。

鞠慎認為蔡州軍勢大,動用騎軍效果不佳不說,極易被敵人高手襲擊,造成折損。

而秦再道則認為一支騎軍從來不是養出來的,也不是練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如果因為敵軍勢大就不敢出擊,而總是指望著處於優勢情形之下再出擊,那這只騎軍就是繡花枕頭,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