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過!

雖然已經過了酉時,但天色已然十分明亮,船隊靜靜的沿著汴渠向西北而去。

前方就是虹縣了,遠遠望去,並不算巍峨的城墻看上去古意幽幽,城墻角樓上的哨兵身影隱約可見,船槳劃動的水聲在寧靜的傍晚中顯得格外清晰。

梅況不動聲色的半蹲在船篷內,透過兩道草簾之間的縫隙注視著河岸。

前方就要進入虹縣縣城外的碼頭區,像尋常船隊很多時候都要選擇在虹縣碼頭駐泊,當然也有忙於趕路的船隊要選擇夜行,汴渠水流平穩,河道平直,除了治安不靖外,其他倒也無虞。

不過像大型船隊都有專門的護船隊守衛,並不懼怕尋常的水盜,比如像梅況這一行來的三十多艘滿載的“糧船”,當然不會因為水匪的存在而不敢夜行。

前面已經安排了人前去繳納商稅,像這種大型船隊,各地稅關所都基本上采取的是按船估稅,偶爾也會抽查一兩艘船,查驗貨物,但在當下糧食貴如金的情形下,沒有誰會相信誰還會打著糧食幌子運送其他貨物,不劃算不說,而且也不合情理。

碼頭上一隊士卒和稅關上的稅吏正在說笑著,一邊打量著緩緩前來的船隊,一名商人和一名賬房打扮的角色正在陪著帶隊軍官和稅吏說笑著,不時對著船隊指指點點。

“牛老板,這一趟又得要賺得缽滿盆肥吧?徐州照說雖然也缺糧,但也不至於像你們這樣運得如此頻繁吧?上兩個星期你們才走了一趟船,這又來了,糧食運到通橋太多,價格還能起來得了?劃算麽?”

帶隊的軍官是名都頭模樣的角色,笑吟吟的看著一臉笑容的敦實漢子,漫不經心的道。

“呵呵,張都頭說笑了,賺也是賺幾個辛苦錢,大家都只盯著我們儲糧時候的價格,認為咱們購進便宜,但也沒想想,咱們東家在壽州修了三十多個糧囤,那花了多少價錢?”敦實漢子,也就是牛老板笑嘻嘻的道:“沒錯,壽州是產糧,可你想要賺錢,就得要壓貨,而且還得要壓準,萬一今年風調雨順豐收了呢?你這存糧立馬就得要跌價,虧得你血都得吐幾盆,所以啊,這種生意,沒點兒本錢的還是別想了。”

“牛老板,別介,我們沒別的意思,節度使府那邊早就有令,歡迎南邊的糧船來我們淮北,徐州、泗州都歡迎,哪怕你們賺大錢我們也歡迎,誰讓咱們淮北這兩年天公不作美呢?”稅吏連忙解釋道。

他可不希望來自南面的糧船出什麽問題。

現在徐州糧價雖然不像北面的河朔和平盧、泰寧軍那樣漲得猛,但是也幾乎是一直呈現出穩定的上漲趨勢,連帶著泗州這邊的糧價也是一路飛漲,尤其是在北面沂州的流民開始南下之後,這種趨勢就更明顯了。

南方來的糧船大大緩解了飛漲的糧價,同時源源不斷的糧食北運,也給稅關帶來了豐厚的收益,雖說節度使府那邊有令要對運糧北上的糧船減免部分商稅,但那也不過是紙面文章,自然有其他辦法可以彌補轉來。

至於說通橋那邊姚承泰他們接受這麽多糧食究竟拿去幹什麽,那就不是泗州這邊管的事兒了,賣給大梁也好,轉賣給亳州也好,那都不關虹縣這邊的事情。

“那是,我們東家現在也就是準備瞅準這個時機多賣出一些,畢竟難得遇上這麽一個年成,聽說兗鄆沂三州現在情況很糟糕,糧價一日三漲,還有亳州那邊也是存糧見底,聽說連粥棚都停了。”牛老板不無感慨,“我們東家是個慈善人,寧肯少賺幾個也要送這一批糧食過來,這也是和姚大帥說好了的事兒。”

“行了,牛老板,你就別在我們面前哭窮吆喝了,咱們心裏有數,你掙你的錢,咱們照章抽稅,大家都高興。”張都頭目光裏掠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緊張之色,但很難被人覺察到。

“那當然好,那當然好。”牛老板一拱手,“通橋那邊催得急,今兒個兄弟就不能陪伴了,待我們從通橋歸來,定要請二位小酌一番。”

“沒事兒,沒事兒,你忙你的,牛老板。”稅吏態度很好,又看了一眼正在緩緩靠岸的船隊,“不愧是老船隊,這幫船行得好,規規矩矩的一艘艘的來,再沒有其他地方的那種亂七八糟情形。”

牛老板一怔之後,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張都頭道:“嗨,都是多年行船的老手了,這汴渠水勢如此平緩如果都還玩不轉,那進了淮水江水還不得糟蹋多少糧食?”

張都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船隊,沉聲道:“按規矩,抽兩艘船看看。”

“沒事兒,盡管看,盡管看,就抽前面兩艘,後面兩艘,還是一前一後?”牛老板笑著道:“都一樣,都一樣。”

“就後兩艘吧,老賀,你安排你們稅關的人上去看看就行,我的人就不上去了,打了這麽多次交道,牛老板我們還是信得過的。”張都頭緊了緊腰間的甲帶,漫不經心的把目光望向碼頭道路的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