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亂招

楊文昌話語中的“你三叔”其實並不算是自己的兄弟,二人也並無血脈關系,但是論其親密程度,卻並不比同胞兄弟差多少。

無他,就是因為他們同屬於楊復光楊復恭一脈。

而這個晚唐時候頭號權監的義子們在大唐開始緩緩墜入深淵之後,都紛紛離開了中樞而選擇去地方發展,楊文昌和楊成方都應該是楊氏兄弟義子們的下一輩,他們能落腳的地方條件都不算太好,中原江淮這些地方也輪不到他們,也只有諸如金商、鳳梁這些偏遠州郡才是他們的落腳地。

不過這些盤踞在山南西道山區中的楊氏一脈還是極其頑強的生存了下來,而且無時無刻的不再尋找著沖出囚籠的機會,而他們現在也終於等到了機會。

楊文昌在西邊與吐蕃人打生打死壯大力量,而楊成方這韜光養晦的窩在這金商兩州的山區裏一聲不吭,只是靜候機會。

哪怕是楊文昌已經和黨項人悄然聯手,不但將吐蕃人打垮,而且還控制住了整個山南西道大半,楊成方仍然是按兵不動,為的就是不讓南陽對自己過度警覺,甚至刀兵相向。

楊成方很清楚自己現在這點兒實力還不足以和南陽較量,南陽只要稍微下力氣,就能讓自己在這裏坐不穩,正因為如此,他必須要忍辱負重,哪怕南陽在去年要為黨項人和朝廷調停,大模大樣的要領軍過商州,楊成方也是毫無怨言的讓開了道路關口,這讓南陽方面也很滿意。

金商的位置太重要了,這裏是關中入荊襄的咽喉要道。

中原現在已經被沙陀人所占,楊氏現在還沒有那個實力去和沙陀人爭鋒,所以唯一的願望就是要控制住關中和長安,只有吞下這兩地,才能有楊氏真正的出頭之日。

現在終於等到了雲開霧散,南陽現在已經沒有精力來看顧金商了,沙陀人在北面厲兵秣馬,南下在即,南陽的所有精力都要放在對北面的防範上,而這也是楊氏一族的機會。

當然楊文昌還沒有笨到自己跳出來去和朝廷過意不去,他不想背這個罵名,有黨項人這個黑打手,看到沙陀人在中原耀武揚威,黨項人還能忍得了多久?

“不能咬南陽一口,實在太可惜了,三叔那邊怕是也遺憾不已吧?”

被喚作大郎的自然是楊文昌的嫡長子楊公演,從他眉目間透露出來的精氣就能看得出來,此人已經晉入了小天位水準,而且凝丹期的前期已穩,正在沖擊中期。

“唔,肯定有些遺憾,不過來日方長,我們還有的是機會。”楊文昌目光裏多了幾分幽邃,“世人都覺得沙陀人實力無雙,尤其是打垮了大梁,更是達到了巔峰,李存厚手底下也的確有些能人,石敬瑭、劉知遠、郭氏父子,符彥卿和安重榮,都是一代豪傑,而文臣中的馮道、和凝也是人物,若是李存勖或者李嗣源在,某是不敢打中原荊襄的主意的,但李存厚,呵呵,他就查了一些,他能不能駕馭得住這幫人,某就要好好看看了。”

楊公演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父親,沙陀人難道無法一舉滅掉南陽麽?南陽可比大梁要差許多啊。”

“這要怎麽看,大梁看上去龐然大物,但這麽多年來,尤其是朱允在任上,幾乎把所有精力都耗在了如何平衡內部的矛盾上去了,根本無心其他,要依我看,能堅持這麽久,已經很難得了。”楊文昌搖搖頭,“要說南陽也有弱點,沒怎麽打過仗,但是他們術法實力強大,還有伏牛山和方城山險峻可守,更有山蠻助陣,若是死守魯陽關到方城山這一線,沙陀人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兩敗俱傷,對誰更有利?”楊公演突然問道。

“問得好,大郎,如果沙陀人和南陽相持,對誰更有利?”楊文昌看著對方道:“雙方相持,就會拖住雙方的力量,為別人贏得時間,需要時間的人就最有利。”

“徐州,蔡州,還有我們,或許還有契丹人?”楊公演遲疑著道。

“唔,依我看,最大的得利者應該是徐州和我們,其次是蔡州,契丹人那邊,我們不是很清楚耶律德光和述律平治下的契丹實力究竟如何,看上去他們好像能壓制住盧龍鎮,但是劉守光也不是善茬,所以時間對契丹人並不是最緊迫的,我擔心徐州所謀乃大,會不會對河北下手?”楊文昌的感覺很敏銳。

“河北?為什麽不是楚揚和江南?”楊公演意似不信,“江烽已經取得了兗鄆和平盧,北地對他來說是負擔包袱,他現在的狀況已經對沙陀人控制的中原形成了壓制,完全沒有必要再進軍破敗不堪的河北!”

“道理上是如此,如果江烽是守成之輩,他會取江南,但若是此人要謀天下,他便必須要取河北。”楊文昌目光如鷹,“昔日曹操便是擊敗了袁紹取得了河北之地,奠定了魏晉問鼎天下的根本,河北與河東,一個是天下脊梁,一個是天下肩背,具有這兩地,便有虎踞山河之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