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異動

眼見得江烽這般興致盎然,劉玬和尉遲燕姍都是啞然失笑,這位郡王還真是有趣,似乎很期待要和揚州士紳們來一次對峙。

揚州放入徐州之手,照理說,安撫為大,確保楚揚慢慢融入徐州體系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徐州現在外部也還面臨著諸多不確定因素,像沙陀人的動作,河朔的不穩,還有江南的動蕩,甚至也還包括徐州會對未來沙陀人對南陽一戰中采取什麽對策,蔡州這個臥榻之側亦敵亦友的角色變幻,都充滿了變數。

但這位郡王似乎不太在意,仍然是一意孤行的按照他自己好惡來處理這些事情,劉玬和尉遲燕姍都覺得江烽未免太任性了一些,只不過在沒有確定江烽真實意圖之前,她們也無法確定江烽這麽做是否有意為之。

“郡王好像對揚州士紳有些偏見?”還是劉玬輕啟朱口,問道。

“並非如此,但揚州士紳商賈富奢天下,為世人所詬病,必有其原委。”江烽搖搖頭,“其實到了揚州你們就可以看一看,雖然揚州城內士紳商賈富甲一方,但是城中的織戶,城外農戶,其狀況和其他地方差異不大,也就是說,在揚州貧富之間的差距更大,富者更富,但貧者恒貧,數百年來都是如此。”

“郡王認為這不合理麽?”劉玬和尉遲燕姍都皺起了眉頭,若是郡王持這種態度,那所有天下士紳就麻煩了。

“肯定有其不合理因素的一面。”江烽泰然自若的回答道:“士紳本身很擁有其地位上的強勢和財力上的優勢,所以很容易在土地集中上獲得先機,而水旱不定,天災人禍,更容易使得缺乏風險抵禦的尋常百姓不得不把土地售賣以求生,這使得土地很容易集中在士紳商賈手中,在揚州,士紳和商賈的共通性更明顯,其實你們可以看得到,李昪和楊溥治下的吳地雖然富庶,但是其自身財力並不雄厚,我所指的自身是指官府,而非他們家族本身,也就是說其實吳國的財富土地大多集中在一小撮士紳商賈中,而這個群體裏尤以鹽商為最,而了解一下就可以知道,揚州鹽商背後基本上都是吳國最大幾家士紳家族,而你們也都清楚鹽商靠什麽來發家致富。”

劉玬和尉遲燕姍當然清楚鹽商靠什麽致富,就是官府的售賣特權。

“再考察一下揚州的土地集中情況,也能發現,最肥沃的土地也大多集中在那麽幾家十幾家或者說與這幾家十幾家家族有著姻親、血緣關系的數十家或者上百家的家族手中,他們手底下的莊客,基本上占到了整個揚州城外人口的三分之二左右。”

江烽自然也是經過一番調查的,揚州士紳和商賈群體關系太過緊密,而對於徐州的控制很不利,哪怕是有嚴序這個急先鋒出馬,也未必能在較短時間內取得讓人滿意的成果,所以江烽早就認定,不在揚州出手,難以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廬州一樣。

“那也是歷史積澱形成,這無可厚非。”劉玬反駁道。

“當然,既然是歷史積澱形成,那麽就可以改變,尤其是在它不符合歷史發展規律時。”江烽毫不客氣的道:“揚州的地位實際上正在被壽州所取代,如果揚州不作出改變,它會越來越難以適應,嗯,當然揚州也有其優勢,吾內心希望它能在其優勢的一面加以凸顯,所以它更需要改變,尤其是那些士紳們。”

劉玬和尉遲燕姍已經聽出了江烽話語中對揚州士紳們滿滿的惡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那郡王究竟希望揚州變成一個什麽樣呢?”尉遲燕姍內心也有些忐忑。

江烽對這些世家望族,也就是士紳中的頂層態度似乎不太讓人樂觀,她有些擔心當尉遲家族來到徐州治下時,會不會也如此?她也沒有自大到以為可以靠自己一己之力就可以改變江烽對他自己設定的格局規制。

“唔,這個問題很大,難以一言解釋清楚。”江烽覺得這個問題也不好回答,難道他要說推動傳統士紳階層向工商階層轉化?

士紳階層可以有商業作為自家致富的門徑,但是絕不會舍本逐末以工商來取代自家根本,在他們看來,如果沒有士紳這個身份,那麽工商所得隨時可能被別人奪走,這其實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除非從根本上來推翻這一切,而現在根本還做不到,這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問題,需要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發展推動,才可能實現,哪怕是江烽可以洞徹到日後的一切,他也不可能揠苗助長一下子就實現。

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轉化過程,也許自己可以加快這一過程,但是卻無法做到跨越這一過程。

見二女都還看著自己,江烽忍不住撓了撓頭,“嗯,簡而言之,吾希望見到的是每一個群體,每一個階層都應該有所貢獻,吾所指的貢獻,而非以自身特定的身份來坐享其成,或者壟斷某項權利,比如農者務農,織戶織造絲絹,商人販賣貨物,船戶運輸,或者你們要說鹽商也是靠販賣,但如果都可以來販賣鹽呢?這就是一個壟斷了,當然這裏邊具體細節很復雜,需要區別對待,一句話,吾不希望見到哪一個階層或者群體能夠理所當然的一直坐享其成,這不符合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