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雪下得越來越大,鵝毛一般砸落下來。

兩人佇立在雪地中,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

這不是傅思衡第一次被當面告白,但確實他最感到無措的一次。

眼淚剛滑落的瞬間,他便難堪地別過頭,不想讓嚴荀看見。

驕傲如傅思衡,也終究是抵不過最致命的觸動。他看著白茫茫一片的雪地,路牙邊露出一點點小草的尖端,像是一個還未萌芽就被扼殺在搖籃裏的念頭。

他心裏百轉千回,想了很多很多種回答的話。

“別為我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更不要放棄自己的仕途,我不值得你這麽做。”

“你太沖動了,這樣做他們是不可能同意的,快回去吧。”

“你先冷靜一下,這其中的利弊你有考慮過嗎?”

……

他每想一種答案,都會想到嚴荀怎樣否定自己。

他會說你值得。

會說我不是沖動。

會說我考慮過,這麽多天、這麽多年,一直在深思熟慮。

漸漸地,傅思衡發現嚴荀似乎在他沒有參與的時間裏,長成了另一幅他不熟悉的模樣。

雖然不熟悉,卻又並不讓他覺得陌生。

嚴荀還是那個嚴荀,只是他變得更有擔當,更會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讓他無法反駁。

想了那麽多,最終開口的時候,傅思衡還是選擇了沒有違背自己的內心。

他將淚意收回去,轉過來看著嚴荀。

兩人站著已經過了好一會兒,都被風吹得鼻尖泛紅。

嚴荀的內心更是天人交戰,比他考量的要激烈得多。

他的胸口慌張到打鼓,不是吧不是吧,老子為你做了這麽多,你不會還要拒絕我吧!

要完,看他這個表情不太像感動……我操,他怎麽還不理我!

當傅思衡轉過來的一刹那,嚴荀突然福至心靈,十分誠懇且幹澀地說道:“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不著急要答案……我會給你時間和空間的。”

他緊張到不行,說話都帶了顫音。

傅思衡被凍得有點腦子轉不動,懵了一下:“嗯?”

嚴荀咽了口口水,說:“那、那我先回去了,傘你打著回去,注意別著涼了。”

傅思衡:“……”

嚴荀把傘柄塞到他手中,轉身失魂落魄地往車子旁邊走去。

白雪中落下深深淺淺的腳印,他的心也仿佛被這漫天冰雪給凍住了,難言的苦澀洶湧而至。

一步、兩步,每一次都異常艱難。

在他走到第三步的時候,突然感到腰上一緊,被從身後抱住了。

傅思衡將臉頰貼在他冰冷柔軟的呢絨面料上,雙手圍住他的腰身,聲音悶悶的,很輕很輕:“回去什麽,你費了這麽大的力氣來見我,還要委曲求全嗎?”

陸戰隊軍屬居住的片區管理很嚴,如果不是給了門衛好處、軟磨硬泡,普通車輛根本不可能進的來。

黑色的傘被扔在雪地裏,安靜地躺著。

嚴荀的背部僵硬得無法動彈,甚至不敢回頭,生怕這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傅思衡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低聲說道:“我也喜歡你,這是我唯一想給你的答復。”

大雪灑了他們滿頭滿肩,傅思衡冷得有些失去知覺了,唯一感到溫暖的地方,就是和嚴荀緊緊相貼的部位。

嚴荀慢慢地轉過來,眼底的狂喜絲毫不加掩飾,他手足無措地說:“你真的答應我?你想好了?不會後悔了?”

傅思衡被他的三連問弄得想笑,吸了吸鼻子道:“領證結婚了還考研申請離婚呢,我怎麽就不能後悔了。萬一你以後再犯渾,說不好我就想退貨了。”

這種打趣的話從傅思衡嘴裏說出來,別人聽見可能會以為他被什麽外星生物附體了。

就算是以前大學的時候,嚴荀也沒有感受過他如此放松調侃的時候。

嚴荀開始覺得視線模糊了,他努力保持面部鎮定,喃喃地說:“你真的決定要和我在一起了,不管那些紛爭了……我不會犯渾的,以後我要是對你有半點不好,你開槍殺了我。”

傅思衡兇他:“你幹嘛,不許哭,alpha不能哭。我對你開槍做什麽,要報復也是一腳把你踹了讓你自己反省去。”

他說話毫不客氣,語氣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嚴荀完全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大顆大顆地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傅思衡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是吧你,你哭什麽啊。”

他都把眼淚忍回去了,沒想到嚴荀更誇張。一個接近一米九的戰鬥爆表型alpha,在你面前哭成一條狗是什麽感受……傅思衡覺得自己心裏像是日了狗。

嚴荀被他一說,更加止不住,低頭將他一把抱在懷裏,把臉埋在他肩膀處就開始抽啊抽。

傅思衡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內心僅剩下的一點浪漫被沖淡得了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