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能拜你為師嗎？”（第2/2頁）

倜夜也喚過他大師兄，但是倜夜一向不大正經，淩危雲曾經還一度懷疑過，倜夜是不是隨口說來誆他的。

沒想到卻是真的。

那這道一宗，想來也就是他曾經在人界時待過的宗門了。

這一頭淩危雲兀自心潮起伏，另一頭的“淩危雲”身著白衣，神色平靜，透著股不近人情的冷淡，看向那個少年：“仇歡，你剛才在做什麽？”

那被叫做仇歡的少年一僵，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

淩危雲看著他，那眼中分明沒什麽情緒，卻讓被注視的人漸漸額冒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仇歡腿都開始軟了的時候，淩危雲終於開口，道：“凡道一宗弟子，不得主動向無術之人動手，回去向掌教領罰吧。”

仇歡臉一垮，但見大師兄面容，卻不敢說個不字，只往倜夜處狠狠瞪了一眼，不甘心道：“大師兄，這人不知好歹，揚言要來此拜師，已經不間斷來了一個月了，我等實在不堪其擾。”

淩危雲一頓，才想起來此處還有別人似的，往倜夜的方向看過去。

少年站在不遠處，身上破破爛爛的，臉上卻一副又倔又擰的模樣，還有點兇，拿一雙獸一樣的眼睛盯著他。

淩危雲道：“你想拜師？”

倜夜毫不猶豫地點頭：“對。”

又盯著淩危雲，突然問：“你看起來也很厲害，我能拜你嗎？”

這話問得莽撞突兀，仇歡瞪大眼睛，看起來又要發怒。

淩危雲擡一擡手，止住仇歡，冷淡地對少年道：“我不收徒。”

倜夜嘴一撇，冷哼一聲，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早就知道這些修道的也是趨炎附勢，非錢非權不要，和山下那些人沒有半點區別。

卻又聽得對方繼續道：“下月宗門會召開專門的弟子遴選大賽，到時你可以來。”

少年一愣。

淩危雲說完這一句，便再沒別話，轉身向山門裏走。

待他走到牌樓底下，卻又頓住，轉過身來，倜夜立刻兇起眼睛，警惕地望著他。

淩危雲目光往下垂，倜夜順著他的目光，也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腳。

草鞋不耐穿，底早被磨破了，十個腳趾露在外頭，在山上磕磕絆絆，大多都破了口，流出的血凝固了，有點發黑，和著草泥，是很難看，還有點惡心。

剛才接連被那個尖嘴猴腮的人嘲諷，倜夜都沒覺得什麽，只是生氣，還想用牙齒咬穿他脖子，但見眼前的人也微微皺起眉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倜夜卻突然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僵硬地繃緊身體，腳下卻無意識地縮了縮，想把露出來的腳趾頭縮回鞋裏，讓對方看不見似的。

誰知下一刻，倜夜就看見自己腳上破破爛爛的草鞋，變成了幹幹凈凈的一雙麻步鞋，腳下厚實，還墊了很厚的底。

淩危雲的聲音毫無波瀾地響起，道：“穿這個下山，路好走一些。”

倜夜猛地擡起頭，但是淩危雲已經轉過身去，一襲白衣，慢慢消失在了山門裏面。

倜夜站在原處，望著淩危雲立刻的方向，一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影了，還有些愣愣地。

半晌，少年彎下腰，摸了摸自己的新鞋，很珍惜似的。

然後才下山去了，嘴裏叼著狗尾巴草，哼著亂七八糟的小調，比來時要輕快。

淩危雲跟在旁邊，看著這一切，心中有些感慨。

既覺得這時候的倜夜有點兒可憐，又覺得這麽單純可愛的倜夜，也很難得。

一路跟著倜夜下了山，倜夜就住在山下一處破廟裏。

這裏早已無人拜祭，四面墻板都被人拆走了，可說是四面通風亮堂堂，倜夜睡在供桌下面，拿兩個破爛蒲團墊在地上，就可以當床了，身後那座缺胳膊斷腿的神像也能勉強擋個風。

入夜，倜夜爬到供桌下準備睡覺，那雙布鞋被他收得好好，小心放在了神像邊上，鞋面上還有塊濕痕，是下山的時候踩臟了點泥，倜夜拿去河邊洗了洗。

淩危雲蹲在供桌旁，看倜夜蜷縮著手腳躺在蒲團上，似是已經睡熟了。

夜裏風大，廟後面是座林子，樹枝被風搖動，簌簌地刮著。

少年睡得很熟，似乎不覺吵鬧，只是風吹進廟裏來的時候，無意識地又把自己蜷縮得緊了一些。

淩危雲嘆了口氣，揮了揮手。

風靜了，樹枝搖動聲也停了。

少年渾然不知地熟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