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朕已經擬旨,擇定婚期,照辦即可

章錦儀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莫不充滿了一種威嚇意味,倒好像是不管淩危雲意願如何,是否自願,既然她兒子喜歡,只想要他一個,淩危雲就必須得聽從。

章錦儀突然變得這麽寬容好說話,卻不是待他,完全是為了緹曄高興而已。

淩危雲從前就知道,章錦儀愛子如命,先帝之死也眾所紛紜,蹊蹺甚多,但現在親眼見識到,還是不由被震撼到了。

淩危雲甚至懷疑,如果這次自己沒有回來,恐怕這位太後娘娘會親自出馬,將自己給捉回來,塞到她兒子手裏。

淩危雲一時無話可說,但總之,章錦儀畢竟算是同意了他和緹曄的事情,從結果來看也是好事了。

便站起來,鄭重向對方鞠了一躬,道:“阿夜待我,一如我之待他,必不相負。”

太後擡眉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卻沒答他,手中佛珠已經又撚過一輪,章錦儀也起身來,道:“行了,你回去吧,沒事不必再來找我。”

說完,便轉過身,口中默念著經文,想要重回佛堂。

淩危雲看著她的背影,在章錦儀的身影即將隱沒進佛堂裏的時候,淩危雲突然開口,道:“娘娘整日幽居佛堂之中,吃齋念佛,卻不知道究竟是為誰祝禱?”

有人說她是良心不安,弑君殺夫,其罪難恕,於是深居簡出,整日為了自己死去的丈夫念經超渡,希望先帝能夠原諒自己。

也有人說她是作孽太多,殺人無數,怕死在她手裏的怨魂找上門來報復,所以一手將兒子帶上權力頂端之後,便急流勇退,投入佛門,想要借此洗脫自己身上的罪孽。

章錦儀的身影一頓,她回過頭來,無甚表情地看了淩危雲一眼。

“我為我兒祝禱,願他一生順遂,無災無難,事事如意。”

淩危雲驚愣在原地,章錦儀最後向他投來的那一眼中,絕無半點佛門中人該有的仁慈寬和,更沒有一絲罪孽深重者對自己所犯罪行的懺悔,她口中說的是為兒子祝禱,眼裏卻分明寫著:誰敢對我兒子不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就像她對先帝,對一切阻攔他兒子登基的那些人一樣。

淩危雲回到偏殿,心潮兀自澎湃不休,緹曄來時,已經是上燈時分,淩危雲見著他,就忍不住對他喃喃了一句:“你真是有個了不得的母親啊。”

即便常言有道,為母則剛,但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幾個這樣兇狠厲害的母親。

緹曄聞言,皺一皺眉:“你去見我母親了?”

淩危雲點了點頭,並不隱瞞:“我當初是領了你母親的令牌出去,這番既然回來,總要和你母親打聲招呼的。”

緹曄神色立時變得緊張起來,他急聲道:“你們說什麽了,沒吵起來吧?”

淩危雲想了想今日見面的場景,覺得雖然不算十分友好,但也遠遠不到吵起來的地步,於是搖了搖頭,道:“當然沒有,你母親心系於你,將你看得極重,竟是半點兒也不願見你不高興的。”

他這麽說,緹曄才松了口氣,臉上神情松懈下來,道:“那是自然,我母親從小便待我極好。”

淩危雲見他一貫戾氣邪氣甚重的臉上,此時稍稍收斂,滿是孺慕和尊敬之色,也不由覺得欣慰。

無論如何,章錦儀作為母親,待緹曄的確是沒得可說的。

在他缺席的十年中,還有這麽個人,無條件地護著緹曄,也讓淩危雲心中好受了一些。

想到此,淩危雲忍不住又對緹曄彎了彎唇,道:“你母親還同我說了,原來十年前我走了之後,你那麽傷心啊。”

緹曄神色一僵,面現羞惱之色,道:“母後怎麽連這些也同你說……你也是,去之前怎麽不先和我說一聲?”

淩危雲見他拼命想轉移話題的樣子,嘴邊笑得愈濃,眼角卻開始微微發起了紅,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了對方的腰,把臉也貼上去,輕聲道:“抱歉。”

緹曄一愣,被他抱住的身體也極不熟練地僵硬起來了,他似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貼住了淩危雲的背,聲音不自然道:“這又是怎麽了,還突然說起對不起來了。”

淩危雲低聲道:“十年前我不告而別,沒能給你留下一字片語,讓你那麽傷心。從今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你想要找我,我隨時都在。”

緹曄半晌沒有聲音,過了會兒,他貼住淩危雲的手慢慢收緊,然後將他整個人,勒進了自己懷裏。

他把下巴放在淩危雲頭頂上,聲音低沉,一字一句道:“這是你自己說的,你最好不要忘了。”

緹曄要立後的事情,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篩選討論之後,眾朝臣終於擬出了一份比較滿意的名單,著內官遞交給了太後,又由太後給皇帝吹口風,就等著這兩位商議之後,首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