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頁)

這是她親眼所見,絕無一件僭越之物。

陵墓中取出的龍袍,分明是有人栽贓。

至於謀反的罪證,更是子虛烏有,全部捏造。是個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蹺。

可皇帝信了,還痛下了殺手。

於是鄭宓明白,舉朝文武也看懂了,不是鄭太傅有反心,而是皇帝有殺意,他容不下鄭家。

想明白了,她便不想死了,她不甘心讓一生忠貞的祖父掛上反臣的罪名,也不甘心沾了滿手鮮血的昏君好生生地繼續當他的天子,安安逸逸地過完下半輩子。

所以,她成了鄭家唯一活下來的人。

她的處置是罰入教坊為妓,永世不得贖出。

教坊司原是掌教習音樂之所,受太常寺管轄。但到了本朝,教坊也成了達官貴人取樂之地,雖不能如尋常妓館一般,大張旗鼓地灑金銀,捧花魁,但教坊之中,也有頭牌之說,也有達官貴人們的挑揀品評。

鄭宓一入教坊,還未正式露面,就成了頭牌。教坊的主事將她視作一株搖錢樹,下令好生調教。

她這才明白,原來生不如死的後一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教坊中有的是手段磋磨人的性子,也有的是辦法,讓人服軟聽話。鄭宓受了無數折磨,身上被打得沒有一塊好肉,養好了,再打,再養,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總之是沒日沒夜的教訓。

這般十余日,再倔的女子都得折服。

與鄭宓一同的還有一名女子,也是犯官之後,起頭極為剛烈,但沒幾日,眼中就沒光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唯唯諾諾,連稍大聲一些說話都不敢。

十余日後,調教好了,便是掛牌,通過出價的方式,賣出初夜。

鄭宓坐在三樓一處面臨大廳的房間裏,房間門是一張半明半透的紗簾。坐在門邊,能看到底下人影攢動,能聽見底下人聲鼎沸。

教坊主事親自招攬吆喝,只是用詞卻極文雅,先念了幾句詩,鄭宓聽出來,是她從前寫的,受過祖父贊譽。

“這位才情斐然,名動京師,往日可是連面都難見著的。今日諸君有福,有一親芳澤的機會,可萬萬不要錯過。”主事最後說了這一句。

底下頓時一片笑聲,人們紛紛出價。

鄭宓閉上眼睛,什麽都沒有想。因為想什麽都無用。

最後,得勝之人選出來了。

“什麽才情斐然,什麽名動京師,不過是一名娼妓罷了。”底下不知是誰,大約是輸了,氣憤地說了一句,清清楚楚地傳到鄭宓耳中。

廳中便是一靜,接著有一人笑著道:“公子莫急,今日之後,有的是機會,只怕用不了幾回,公子便膩了。”

一時間,笑聲又起,推杯換盞之聲頻頻,大是開懷。

鄭宓被換上了一身清雅的衣衫,送入了一間清雅的房中,房中有琴,有花,有熏香,有畫卷,甚是文雅。

一名衣著華貴的公子入門來,見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笑道:“不枉我黃金千兩得一良夜。”

鄭宓不認得這人,想來父祖必是朝中重臣,方能讓他在此爭勝。

“怎麽不說話,莫非鄭太傅的孫女竟是個啞巴?”那人又笑,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腕。

鄭宓惡心不已,卻只能任由他拉扯。

她被拖到床上,那人挑揀道:“可惜了,如此木訥,真叫人大失興致。”他將鄭宓按在床上,伸手脫她的衣服,面上的神色又是一變,笑得叫人反胃,“不過有我在,自然能讓你得到此中趣味。”

她的外衣被扯開了,裏頭已不剩什麽。她閉了眼,腦海中是祖母吊死在她眼前的屍首,是祖父幼時教誨她時的音容,是姑母關心她起居的溫和目光。

貞節與許多事比起來,是算不得什麽的。

淚水從眼角滑落,鄭宓忍耐著,那人貼了上來,笑著說了句什麽,將唇貼到她的頸上,男子的氣息,讓鄭宓作嘔,她抓住被褥,閉眼忍受。

一聲巨響傳來,門從外被踢開。

鄭宓睜開眼睛,看向門口,明蘇走了進來。

那人起身怒喝:“你是什麽人?”

鄭宓方才忍耐了,可此時,在明蘇面前,卻覺極為難堪,她坐起來,慌忙地攏住外衣。可任憑她如何收攏衣衫,她都覺得無用,像是被人赤裸裸地拋到了明蘇面前,什麽尊嚴都剩不下了。

那人沒能說第二句話,便被人捂住嘴拖了出去。

門重新被關上。

明蘇走了過來。

鄭宓從未見過她如此憤怒,氣得連身子都在顫抖。

熏香仿佛濃烈起來,鄭宓只覺一陣暈眩,她還坐在床上,身後是墻,沒有能逃離的地方。

明蘇的眼中是憤怒,是疼惜,是驚慌,是後怕。她步履緩慢地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的,她伸出手,試探地握住她的手背。

鄭宓像是突然醒悟過來,猛地抽回了手,身子往後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