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3頁)

“皇後也是,行事一日賽一日地張揚。”宮女譏笑著道,“如今宮中各處都奉承著她,其實呢?陛下都未幸過仁明殿,她這皇後有名無實。”

明蘇挑眉,這宮中背後嚼舌根,已嚼得這般厲害了?

“你小聲點兒!”另一人有些怕了,斥了一聲。

“怕什麽?陛下都瞧不上她,不曾承寵過的皇後,你可曾聽聞過?陛下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裏。”那人不止未消聲,反而變本加厲。

明蘇聽不下去了,邁出一步,手腕卻被身邊那人抓住。她不解,轉頭看過去,那人搖了搖頭。

“別說了。快走吧。”另一人話中帶著嫌棄,似乎不想與她多言。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一陣,步履漸漸遠去,不多時,林子那面便徹底沒了聲響。

身後跟著的那些宮人個個將頭垂得低低的,大氣不敢出一聲。

明蘇有些生氣,她也不知這氣是哪裏來的,皇後如此討厭,叫人在背後編排,她該覺得暢快才是,可她卻真真切切地動了怒。

鄭宓看著她,明蘇眼睛漆黑,底下壓著黑沉沉的陰雲,仿佛隨時便是電閃雷鳴。皇後擡了下手,身後的宮人全部退了下去。

這一條長長的石子路上便只剩了她們二人。

皇後走近了一些,明蘇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她。皇後無可奈何,只得站住了。

她們之間隔著距離,明蘇這才覺得安心,可皇後的目光跟了過來,溫柔繾綣,又仿佛有著無限的耐心,明蘇被這樣的目光包裹起來,她的心一緊。

“我不想侍寢。”皇後說道。

明蘇點了下頭,被不喜歡的人抱著睡,確實很別扭。

但她剛一點完頭,想起了什麽,瞳孔倏然間收縮,她望著皇後,厲聲道:“娘娘慎言!”

鄭宓便果真不說話了。

明蘇卻滿腦子都是那句“我不想侍寢”。她是皇後,皇後哪有不侍寢的。可她卻親口說了出來,就像是專門說給她聽的。

明蘇心亂如麻,只覺得今日不該來的,不該來賞梅,不該飲酒,不該由皇後送她。

她眉頭擰成高高的一團,神色嚴肅地望著她。鄭宓很想喚她一聲明蘇,而後親手替她撫平眉心。

上一世,若說有什麽值得慶幸的,應當便是她至死都是幹幹凈凈的。在教坊中,有明蘇護著,她的身子並未給過旁人。

那時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她在仇恨中,不想見明蘇,不想聽到明蘇的聲音。

可她知道,她是害怕自己再也配不上她了,她怕親手玷汙了她們之間純粹幹凈的感情。

而如今,她雖未承寵,卻已是皇後。倘若明蘇知道她就是鄭宓,成了皇後,在名分上成了旁人的妻子,她會怎麽想?

只怕是更加厭惡,甚至會後悔年少時的傾心吧。

“我不會侍寢。”鄭宓又道。

明蘇眉心直跳,惡狠狠地望著她,大抵是覺得她不可理喻,她拋下一句:“與我何幹。”便甩袖而去。

她走得極快,不多時便消失在了石子路的盡頭。鄭宓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看著那個沒有了她的身影的盡頭,心亂如麻。

復仇之事,雖艱難,但進展得還算順利,她已一點點地將手伸向前朝了,將來必是更難,但她不怕,也會堅定地走下去。

可在明蘇的事上,鄭宓連自己都不知她要做什麽。

她克制不住,想要親近她,刻意地順從她,甚至照著她的喜好,照著她們往日相處的痕跡,討好她,若非她是皇後,她興許還會不知羞恥地勾引她。

她那樣渴望她,光是想著明蘇會與旁人在一起,她會度過沒有她的人生,便心痛難當。

可在做這些事,她心中總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是欺騙,明蘇厭惡你,你卻仗著她認不出來,換個身份與她親近。若是她知道了,必會再也不與你相見。

天開始飄雪,不知何時方停,退下的宮人又回來了,為首的宮女上前道:“已查過了,方才那二人是德妃宮中的。”

鄭宓點了下頭,也只有德妃宮中的宮人,方有這氣焰。

“擡肩輿來。”她吩咐道。

肩輿就在後頭跟著,聞言,連忙上前來。鄭宓登輿,倚在上頭想事。

先想宮人們當管束一二了,這數月,她立下的宮規,皆是約束妃嬪的,倒是輕縱了宮人。

還有皇帝,他雖未曾踏足仁明殿,誰知哪一日就來了,得有個準備。

再來便是……

鄭宓思緒忽頓了一下,方才明蘇分明是負氣而去,她生氣時總不愛理人,悶在心裏,自己難受。

“折回梅園。”鄭宓說道。

明蘇回了府,遣退了侍從,獨自將自己關在閣樓。

她一面心慌,一面卻不住地想起皇後對她說的“我不會侍寢”。她這般鄭重地說與她,倒好似在承諾什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