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3頁)

明蘇知曉,來日君臣間的鴻溝只會越來越深,而親戚之義會永居君臣之別下。

“臣今日請見殿下,是想請殿下開恩,讓臣妻給淑妃娘娘磕個頭。臣妻有七年未曾見過娘娘了,心中一直掛念著。”

楚恩說起此事,也甚羞慚,“殿下這裏忙著,原該待大事定下後,再來煩擾的,只是臣妻前些日子,忽得了風寒,纏綿病榻數日,病中思女情切,逼著臣來走一趟。”

明蘇聞言,蹙眉道:“可命太醫去看過?外祖母病了,太尉怎不早說。”

“小事而已,豈敢驚擾殿下與娘娘。”

明蘇聽他這樣說,便知外祖母多半是病重了,否則也不會特意來求見母妃一面,她未再多言,喚了一名內侍上前,命他去將此事告訴淑妃。

這情形,自然不能召外祖母入宮,那便得由淑妃出宮一趟。

明蘇當即派人去安排了。

楚恩見此行目的達成,將心放回了肚中,又見案頭上那疊得高高的奏疏,不由道:“這兩日,臣見幾位舊友面帶喜意,高興得好似過年一般,再見殿下案頭這擺得滿滿當當的奏疏,倒是知曉是為何了。”

他這樣說,明擺著便是要公主發問的,明蘇也就順著他的意道:“是為何?”

“大抵是見著了舊日的興旺了。”楚恩嘆道。

明蘇原以為多半是些恭維拍馬的話語,誰知太尉卻提起了舊日,這舊日指的自然是太傅還健在時。

她默然片刻,終是道:“太尉不在朝中,故而不知這幾日大臣們的姿態。以中書令為首,群臣皆諂媚,無一絲風骨。”

楚恩聽她這樣說,竟是笑了笑,道:“未必就是諂媚,興許是大家心中都高興。”

明蘇不解。

“到如今,已有六年了,幸而只過了六年,若是十六年,二十六年,殿下怕是看不到這諂媚了。”

楚恩笑著說道,“太傅秉政四十年,只六年時光,還不能將太傅的影響全然抹去,朝中大半仍是他當年提拔起來的人。

殿下便未發覺,許多平日在朝中不願說話的人,這些日子積極多了嗎?”

“殿下可記得,臣曾與殿下說過,“人老了,難免懷舊,朝中如臣這般,私下裏懷念的大臣,應當還有吧”,都是見過當年盛況的,都是知曉太傅忠心的,那般忠心耿耿,全無私心的輔佐,都能招致猜疑,招致滅門,誰能不心寒?”

楚恩嘆了口氣:“加上陛下好聽美言,於是善於獻媚之輩嶄露頭角,二位皇子相爭,派系之別甚於才幹德行,習慣了舊日作風的大臣們自然看不慣,也自然只能沉寂下去。殿下此行,是撥亂反正,臣等期盼已久了。”

這是第一回有人告訴她,她所行是撥亂反正,是正義之舉,而非遭人唾罵的謀朝篡位。

明蘇有些無所適從,她不知當真是如此,還是掌權之後。

不論她所行為何,都自然有人將她所行粉飾成大義凜然的模樣。

於是她也就未能接話,心頭亂糟糟,說了一句:“太尉先回府去吧,母妃今日便會去看望外祖母的。”

楚恩聞言,也就起身告退了。

明蘇枯坐了片刻,心下亂糟糟的,似是思緒纏成了線團,理不清頭緒。

她很想與親近的人說一說話,但淑妃眼下當已出宮了,而阿宓要晚膳時方至。

明蘇有些後悔了,昨日她該與阿宓說,她不止要晚膳,她一日三頓加宵夜全都要。

不過,若是如此,阿宓興許會覺得她黏糊糊的,過於粘人了。

明蘇低落了一會兒,賜下許多珍寶,讓淑妃帶回家去,賜予太尉一家。

大臣們也很為難,中書令與幾位重臣私下裏商議了一番,接下去要如何行事。

陛下已被軟禁,京中局勢盡在公主之手,最好便是公主登基,如此局勢也就平穩了。否則,興許會再起動蕩。

至於女子登基是否妥當,大臣們倒不大在意。前朝曾出過一名女帝,也是公主即位。

雖只一人,但到底有過先河,有過先河的事,即便稀少,也使人生出有例可循之感,不會覺得別扭。

但公主的難點便在於,陛下尚在,理當由陛下禪位,這才能使場面圓滿。

可陛下是何心思?公主這不緊不慢的,又是何心思,他們當真摸不透。

幾位大臣商議後,決定由中書令、尚書令與禦史大夫一起上書,求見皇帝,而後說服皇帝,下詔禪位。如此,事情便成了。

明蘇聞言,也由得他們去了。

她與鄭宓說好,最遲不能遲過酉時,可她自申時便開始期待了,批閱奏疏時,不時地便擡頭朝門外張望。一直到殿外有內侍來稟,皇後到了。

她忙露出極為專注地模樣,直到鄭宓踏入殿中,方顯出才發覺她來了一般,擱下筆,行禮道:“兒臣見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