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3/4頁)

皇帝在邊上看著,笑意不減,他揮了下手,命人將李槐放下來。

李槐被挑斷了手筋腳筋,根本站不住,一放下來,就倒在地上,公主大急,忙去扶他,皇帝好整以暇地看著,而後慢悠悠道:“朕要你辦的事,便是這件了。”

他說著話,不緊不慢地將一旁墻壁上懸掛的寶劍拔出,走到公主身邊,將劍放到她手裏。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公主愣住了,劍從她手中脫落,掉在了地上,一聲錚亮的脆響。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搖頭:“不……”

皇帝笑,淡淡道:“想要鄭宓活,你就得親手殺了他。”

公主做不到,淚水毫無知覺地流下來,她顫著手,渾身都在發抖,跪在地上,哀求:“換一件,父皇……”

“就是這件。”皇帝絲毫不退讓,語氣出奇的柔和,“逃亡的滋味,你是知道的,朕要的人,將天下翻過來,都能找得到,你殺了他,朕寬赦鄭宓,留她一命,你要不敢動手,朕便命人繼續通緝鄭宓,就地格殺,將她的人頭,送到你面前。”

他步步緊逼,握住了她的命脈。

公主低下頭,看向李槐。李槐沒多少力氣了,一張臉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面目,聲音嘶啞,話語卻極溫和:“小的本就活不成了,殿下只管動手便是,於小的是解脫。殿下不動手,小的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他沒提鄭宓。周內侍聽得出來,他是有意的,不想讓公主以為,是用他的命換了鄭宓的命,讓殿下心中留下陰影。

公主拿起了劍,她的手在抖,用劍抵住了李槐的胸口。她下不了手,眼睛裏全是眼淚。

周內侍不忍心看,低下了頭,但他卻聽到皇帝的聲音。

“這可不行,謀逆之人,哪能死得這般幹脆。”

周內侍看了一眼,便見皇帝撥開公主的劍,將劍鋒對準了李槐的肩。

公主像是已麻木了。

皇帝嘆了口氣,道:“連這小事,都不能替朕辦成,又何來誠意?朕沒工夫陪你耗在這裏。鄭宓本是逆犯,絕不能赦。”

他說罷要走。

一聲慘叫傳來,劍鋒沒入了李槐的肩膀。

在場之人,無不掩面,不忍目睹。

“還有呢。”皇帝卻道。

公主拔出了劍,刺入了李槐的腿上,又是一聲慘叫。

鮮血流出來,血腥氣使人毛骨悚然。

周內侍不敢看,也壓根記不得接下去,又是多少劍,他只知道,後來,李槐倒在血泊裏,抽搐著,卻怎麽都斷不了氣,合不上眼,不知受了多久折磨。

而公主像是已經失了神志,身上臉上濺滿了血。

“你可記住了,你今日是用李槐的命,換了鄭宓的命。”皇帝最後這般說。

賢妃說完了。

淑太妃問:“周內侍呢?”

“當夜陛下滅口,命人誅殺知情之人,我不敢留下周內侍。”賢妃說道。

恐怕不只是不敢,必然還命人殺了周內侍,且掩去他來過的痕跡,以免惹禍上身。

鄭宓來前便隱約有了猜想,可她卻沒想到,真相比她所想的,更可怕百倍。

明蘇用李槐的命,換了她的命,可那時,她早被刺殺於容城外了。

皇帝用一件虛假的事,騙得明蘇親手將李槐折磨至死。

鄭宓不敢想,當明蘇發現她受了蒙騙,是何滋味,這些年她又是活在如何錐心的自責痛悔中。

淑太妃擡步走了出去,鄭宓也跟著出去。

賢妃見此,忙道:“娘娘不要忘了答允罪婦之事!”

沒人答她。

當初,幾位皇子爭奪儲位時,賢妃雖覺信國公主行事霸道,為人偏激,卻從未將她放在眼中,且還勸五皇子不必與她爭鋒,便是因為她知曉這一段秘事。

這般被陛下玩弄於股掌之人,早已注定是枚棄子,陛下也絕不會留她性命,利用完了,必會殺了她。

誰能想到,這枚棄子,竟敢逼宮。

她更是做夢都沒想到,這天下,最後是她的。

而她與明辰,淪為罪人,只能仰仗她的仁厚度日。

賢妃怔怔地看著她們離去,她如今什麽都不盼了,只盼著太後和淑太妃能遵守承諾,明辰能平安無事。

鄭宓與淑太妃離了冷宮,淑太妃神色木然,連招呼都未打一聲,便回了南薰殿。

鄭宓目送她離去,與人吩咐:“去垂拱殿。”

垂拱殿中,明蘇依舊坐在禦案後,她已好一些了,只是心頭仍舊慌得厲害。

她看了兩本奏疏,想要見鄭宓,又怕鄭宓嫌她過於粘人,明明她今早已十分嚴肅地與她吩咐過,要她今夜不可再偷跑去她的寢殿了。

明蘇不大高興,她知道,鄭宓是怕她受寒,可她這般明令禁止,倒好像她一點也不想見她一般。

明蘇起身,在殿中來回踱步。

踱了幾圈,又想,也好,她正好可靜一靜。